稀饭开水度生辰
十七岁多下乡,将近半年,就迎来了自己十八周岁的生日。这个生日过得很特别,所以,几十年过去了,我对它还是记忆犹新。
当时是在黄沙垅工区。该 工区以造林为主,原先只有几个工人,一年到头的工作就是砍山整地植树造林。七二年三月,永红煤矿和高矿的知青来到这里,被编成了两个排。他们那两个排女多男少、阴盛阳衰。我们这个排则是在该年五月由场部直属队调到黄沙垅的。全排26人,清一色的公仔,没夹一个母的。
我们这些没长大的孩子,许多事情都得要自己面对了,因为不成熟,经常会出些纰漏。对于我来说,其他的都还好办,惟有一事,总使我伤透了脑筋,这就是被人们称之为头等大事的吃饭。因为不会计划,因为正是吃长饭的年龄,因为油水少,因为劳动强度大,因为好交友,我几乎每月的餐票都吃不到头,少则几天,多则十天甚至半个月要为无票就餐又无钱买饭菜票而犯愁。
我干活是从来就不会偷懒的,小时候在家里时父母就经常对我们说井水挑不干,力气用不尽,做事千万不要偷懒,那样会让别人看不起。因家庭生活困难,有时便想打点零工补贴家用。但在那时因割“资本主义尾巴”就连打零工都不容易,首先你做事得很卖力,否则别人是不会要你干的。我就是因为不偷懒,所以做事从来就没有人嫌过。倒是经常有些人喜欢我这股子不偷懒的傻劲,主动邀我去他们管理的工地上打工。要知道那年月即使是一个成年人要想找份事做都不容易,而况我这样一个小孩子呢。“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为了找到一份事做、为了挣到一点钱,我哪怕是付出比别人多得多的辛劳、哪怕自己在体力上吃些亏都愿意。因为这长期的不偷懒,使我得到了锻炼,体力劳动的能力较之一般同龄人强多了,甚至有些年龄比我大的人也自叹弗如。我十四岁就开始拉板车,永兴没有谁拉板车时比我拉板车时的年龄还小。只是在我这个没长成的小孩开始拉板车后,那些比我大的小孩似乎受到了刺激和启发,才陆陆续续开始拉板车了。(其实拉板车虽是体力活,但要是掌握了窍门比如装载货物时前后的轻重平衡、车胎要充足气以减小和地面的磨擦、车轴承要及时加注黄油而不是滴几滴机油了事等,还是可以省不少的劲呢。)当然,要承担这么繁重的体力劳动,必须得吃饱饭。在家时即使大米饭不能让我吃饱,我还可以大碗大碗地吃煮好的豆角、南瓜、丝瓜、红薯、萝卜、白菜、土豆……以把肚子填饱。(为了生计,母亲冒着风险、顶着压力起早摸黑偷偷地开恳荒地种了一些菜蔬。)可下乡后就不一样了,每月干巴巴的45斤指标,平均下来,每餐只有半斤米。而且菜里油水很少,只不过没吃红锅子菜罢了。送饭的菜也很少,哪能象在家里一样饭吃不饱可以多吃菜啊。于是,为了把肚子填饱,以应付高强度超负荷的劳动,不得不寅吃卯粮。记得当时永红煤矿有个女知青,有一餐竟吃了一斤三
在这三天中,我们第一天没吃饭,仅喝了点水,还是照常出了工;第二天三个人喝了半斤糙米熬的一脸盆稀饭。没请假没出工,也没人来要求我们出工,因为谁都知道我们不是偷懒不出工,而是没饭吃没劲出不了工;第三天也没请假没出工,戴儒仕睡了一天,我和尧尧是靠开水和片糖熬过来的。巧的是,这三天中的第二天,我正好年满十八岁。
第四天,已记不清是家里搭来了钱供我们买了餐票还是第二个月的餐票可以领了,反正是我们又有了饭吃了。
那时的我,年轻不懂事,头脑简单、拙于心计。总觉得自己是在为绿化祖国作贡献,感到很自豪,恨不得有一份热发两份光,把自己的命都搭上。当时规定我们每天砍山的任务是0.36亩,记得有次收工时丈量面积,我们三人(尧尧、戴儒仕和我)共砍了5.5亩、人均砍山1.83亩,超过规定的指标四倍多。也就是说一个人干的活比五个人的指标还多。而我们每天都是这么干的。假如我们不是那样舍死忘命地干,我们的粮食缺口绝不会有那样大的。可是,尽管我们是那样拼命地干,却连一口饱饭也没能混上。现在回想起来,当时真是幼稚可笑、蠢到哒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