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主
茶铺春秋
[续九]
那天茶铺气氛特别好,那些南食铺茶铺,美容按摩店的熟客,有事的冒事的,泡茶的不泡茶的,都到妹姐咯里窜来窜去,游鱼子窜塘一样!进来的人都讲明的,是来"参观绝代佳人"的!
要说梅英----茶罐子的妻子----也的确是长得好看!打个比方吧,象电影<<红楼梦>>里的凤姐,<<北京人在纽约>>里的阿春!"是的罗,象死哒邓睫!""比起邓睫来,她还显得年轻些!""他们讲她也有四十多岁哒哩!""那过硬看不出!"人缝里的议论声,象蜜蜂子一样嗡来嗡去.
梅英已经和丈夫坐到一起去了.两个人看上去蛮般配的.只是一个健康,一个虚弱,对比中有几丝苍凉,摆在那里,大家都看到了.大家心里好象都有句话,讲不出口,如鲠在喉!哎!
一个同茶罐子一起退休的兜腮胡子,好兴奋地对茶罐子说:,"咯次加工资兑现,我每个月就总算爬上1000元了!你呢?"
"我和你一样唦!"茶罐子笑笑,对哒兜腮胡子卟出一口旱烟,兜腮胡子被呛哒,咳得脑壳颈根一起发扯!
"那你们俩兄弟合起来请大家糊一顿唦!"梅英话音一落,那一桌人都鼓噪起哄,"要得!""兑现!"
"那还不是你买单.你真是宝得出油!"茶罐子扶哒梅英的肩,放肆摇.
兜腮胡子也跟哒笑得直蹴:"不是宝得出油,是宝得可爱咧!"
勒哥哥在那边也忍不住了,站起来说:"那天我去电业局一个下属单位,正好碰见他们发工资.不是在财务室领咧,就在办事窗口,当哒我们咯些顾客领.我一看,我面前那个办事员,领了7800元!他和那个发工资的策死一样,说是钱不对数,少哒5元.几大垛票子过硬点三遍才算哒,害得我咯个急哒办事的脚都站麻哒.我问他,咯是发么子钱?发我咯个月的工资唦,我最少哒!"勒哥哥边讲边学那个办事员.
"人比人,急死人!"不晓得什么时候进来的久哥插嘴说,"7,8千块一月算什么罗,你冒上网看喃,一个国家办的保险公司老总,年薪600万,600万咧,不怕吓死哒你!"九哥意犹未尽,学茶罐子的样,扶住王妹子的肩膀,"咯里还有冒得一分钱收入的哩!"搞得王妹子连不好意思,躲到他胁胛窝里去了.
'人比人,急死人,那就莫去比.只要人健旺就好!"梅英用手去摩挲丈夫的面颊,象哄小孩一样,对着茶罐子说.茶铺里一下子没有声音了.勒哥哥偷眼望去,茶罐子眼睛里闪光.那,分明是一颗泪珠!
他的心不由得吭赤一下,象掉进了一口深井!
茶铺春秋
[续十]
华姐会跳舞,但她真正的拿手好戏是唱歌,她的歌声如果请专家来鉴定,肯定是女中音.她唱歌好会韵味的,晓得唱的歌又多,这条街上来来往往的各色人等,都喊她做"街坊歌星".妹姐茶铺的咯一大群茶客,几乎个个都自栩是华姐的'粉丝".
吃茶的时候,经常会有茶客对华姐说:"下午我请你去卡拉一盘,要得不?好久冒听你唱歌哒!"每到这时候,华姐总要想半天,最后还是说:"算哒罗,改天再陪你们唱,好啵?"你拿她冒一点办法,只好对哒她嘻皮笑脸,"那下次你一定要给面子喃."末了还不忘记补一句:"你也要散散心唦,我看你蛮不开心的样子!"
熟茶客都晓得,华姐生活中尽是麻纱,扯都扯不清.这个会跳舞会唱歌蛮有灵气的女人,活得好累!
"乡里妹子进哒城,离乡别井,赤手空拳,两眼一抹黑,要想日子过好点,哦得不要剐一身肉,脱几层皮罗!"
那天,妹姐扶住门框子望客来,口里念"华姐有几天冒来吃茶哒!"李妹子就接口说:"她老公的摩托车又被交警扣起哒.上次扣起那部,关系不过硬,拿不出来,这部是华姐花血本帮他买的.还冒跑两个月,又被扣起!一部新车咧,急得他两个起猫弓罩!""为么子叫'帮'他买的罗?他们是两夫妻唦?"好打听的老康抓住一个话尾子追哒问.李妹子只好说:"他们同居几年,男的要扯结婚证,华姐不肯.本来唦,冒得工作,养不活人,还结么子婚罗,结脑壳昏咧!"
紧跟着,端舅舅就发了上面一番感慨.
正讲得热闹喧天,李妹子"吱"的一声:"巧,他老公来哒!"
于是大家都把眼睛睃向门口.一个又矮又单瘦的黑皮,半天一步,挨进了茶铺.他肯定只认得李妹子,因为他畏畏葸葸的眼光只望李妹子.李妹子也望哒他,只是不开口.一屋的茶客,都不做声,都望哒他,那一双双眼睛,分明都在说,咯杂直剩一口气的老鬼,哪里配得上华姐?冒一个人想到,先开口讲话的是李妹子,而且口气蛮凶:"
"你总是又吃醉哒打他唄!"
"----摁罗----妹子学校又只喊要交钱,又不听话,几天不归屋,----我的电话她不肯接----"老鬼讲话就象鬼啃螺砣,半天一句,冒一点气劲.
"你找我也冒得用唦!到马王堆麻将馆去找她罗,她肯定在那里打牌,帮你赢摩托车钱!"
"好罗,我去看看----"不晓得是李妹子点醒哒他,还是他自己站不住了,他象来时一样,拖着一双脚去了.
看他走远了,李妹子打开了话匣子:华姐爹娘死得早,16岁就跟一个男人进了城,先是到夜总会坐台,有次差点被一个酒醉鬼强暴,嚇得要死,又学美发,自己开发廊.后来她跟那个带她出来的男人结了婚,生了个小妹子,那个男人就和她闹离婚跑广东了,再也冒回来.她带哒妹子,东飘西荡,有次搭摩的,就认得了如今咯杂老鬼.倒是咯杂老鬼,心里有她!她一天冒回去,他就到处找.可惜,酒醉鬼一个!吃哒那点黄汤,灌哒那点猫尿,打死人咧!
"那她在城里混了一二十年,还冒混出个名堂罗!"有个茶客问."
"三无:无户口,无工作,无住房!"李妹子回答.
"那拜托你做介绍,跟哒我唦!皮鞋尽你穿罗!"那边毛哥端起酒杯叫起来.
"你做好事!你吃酒还厉害些,她望哒你的背影子都怕!"李妹子回哒毛哥一句笔直的.
"那我明天就戒酒!你看罗!"毛哥发狠劲了.
"我看,我看太阳会从西边出来咧!"
李妹子比毛哥还狠些.大家又笑,个个好象中了六合彩!
茶铺春秋
[续十一]
没过几天,华姐一如往常来到了茶铺.进妹姐家的时候,她在门口稍稍停了一会,看看这个,望望那个,算是打了招呼.她左眼角有一块青肿,很明显.大家都看见了,就都有些默然.只有毛哥,很快地站起来,扯哒华姐的手,把她拉到李妹子旁边坐下来,又从妹姐手里接过一杯热茶,递到华姐手里,脸上尽是眯笑,甜得腻人!妹姐站到一旁说:"今天硬是大变样咧!平日里你懒得死!""我想图点表现唦!"毛哥接话答话.看哒他那副死皮赖脸的样子,久哥说:"讲不得他喃,他会来煞哒!"
果然,久哥话音刚落,只见毛哥开始在华姐面前扭起来,还从裤口袋里摸出一顶新疆小帽扣到头上,又摸出手机来一按,一阵彩铃音乐就哇哇地响起来:"----你要是嫁人,不要嫁给别人,一定要嫁给我----"
"你咯硬是公开求爱哒!"端舅舅马上对毛哥劈直的.
"要说毛哥追华姐倒是有条件.长得虽然人模狗样,但有房有钱有身体!"难得开腔的勒哥哥也表态,"你既然公开求爱,那我们大家就公开投票罗.不过你要舍得拉票喃!"
勒哥哥咯一讲,大家跟哒起幺呵!
毛哥四十几岁哒,本来有个漂亮堂客,嫌他长得丑,带起小孩跟别的男人跑了,毛哥从此染上酒瘾.他脸模子还是方方正正,人也聪明,就是上身长下身短,腿有点罗圈.勒哥哥讲的"人模狗样',策的就是他这一点.毛哥随勒哥哥讲,脸都不红,扭得更来劲,还扯起喉隆跑音跑调霸蛮唱:"---带着你的嫁妆,带着你的妹妹,赶着马车来----"害得大家个个笑得肚子痛.毛哥终于歇口气,瞟一眼华姐说:"我总比那位帅气得多唄!"
"你只管讲自己,莫伤别个罗.大家都喊你'最牛钉子户',你的官司打得赢不?你莫搞得将来堂客进哒屋,还是住烂屋喃!"李妹子作古正经问毛哥,俨然是华姐的代言人,急得华姐放肆扪住她的嘴巴.
就在巷子口马路对门,新拓宽了一个商业广场,砌好的广场中,还留下了最后一栋三层小楼,破破烂烂,象一颗锈钉子,钉在美女脚背上.这口"钉子",就是毛哥.毛哥和开发商谈判,已经快一年了,闹得满城风雨.
李妹子咯一下闯祸了:一听"官司"二字,刚才还快活溜哒手舞足蹈的毛哥,就象遭到五雷轰顶,僵住了!他慢慢取下新疆小帽,塞进裤兜,一屁股跌坐到矮靠椅上,跟哒就两手抱头,象嚎天子一样哭起来!只看见他两肩耸动,全身发抖.立刻,悲怆象煤气一样弥漫茶铺,令人窒息!
这个男子汉一哭,一屋人都七子八丑,慌了脚手.只见华姐走拢去,手在华哥肩上连抚摸带拍打,"有话莫闷在心里,宝耶,讲出来就好过哒!听话罗,莫哭哒!叫罗!喊罗!"于是大家就听到了毛哥撕心裂肺的的叫声,看到他一下站起来横眼鼓嘴的样子:
"咯轮官司!我又输哒!那是我的祖业喃----祖宗咧,你们莫怪我喃!我搞他们不赢,冒得一点卵办法咧!我只有跟哒你们去算哒----"毛哥血冲顶门,已经糊里糊涂了,两腿一软,竟"卜通"一声跪到水泥地上,捣蒜一样磕起头来!
妹姐最怕毛哥发酒疯,平日总把毛哥赶到阶基上吃茶.今天,她只站在厨房门口,望哒,脸上布满同情,象看到一个危重病人!她只讲了一句话:"今天他冒吃什么酒喃!"
湖南知青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