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话不多,但做什么像什么,而且比别人做得好。在干校的空闲时间里,他学会了纳鞋垫,给家中每人纳了几双,还送了些给左右邻舍。他纳的鞋垫,别人都舍不得垫,因为它太漂亮了,不仅各种布料的颜色答配非常好,而且,有的上面还有熊猫、金鱼的图案,活灵活现,没这样图案的,那上面就是各色各样的凌形,非常整齐,非常好看,如果不告诉这是出自谁的手,别人肯定不会相信,这些精美的东西,居然出自一个从没有做过这样细活的大男人之手。 在五七干校,晚上没事,父亲就拿根小竹竿,上面绑点白棉花,到小池塘或田间去钩嘎玛(土语:青蛙),一晚能钩好多。因当时家里没钱买肉,能吃到嘎玛,这就是我们最好、最美的佳肴了(对不起,那时我们还不懂嘎玛是益虫,不晓得不准吃它哟)。 文化大革命结束后,派出所为了照顾我家,曾几次派人上门做工作,要我哥哥或大弟弟到派出所,仍去搞我父亲做过的老行当,但遭到了母亲的坚决反对。只是看到现在公检法这几行都很吃香,母亲常常留露出一丝悔意,那是后话。 为了不再在公检法这一行工作,母亲硬是逼着父亲转到了同一个工厂守大门。 守大门,父亲也无怨无悔,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多为家里做点事,用实际行动,来弥补对妻儿的亏欠。 四个儿女都在读书,为了弥补生活的困窘,父亲在传达室后面的围墙边种了几兜当时别人给的新品种---黄鼠狼的南瓜。没想到从未当过农民的父亲居然也成了种南瓜的高手,一根南瓜滕上比别人种的结的南瓜多得多,那南瓜又粉又甜,家里吃不完,多的就送给朋友。 父亲还在传达室后门那块小小的地方养了几鸡,那时好象别人都能理解,并没有人提意见,反对在工作喂养鸡鸭,要是现在,谁还敢是这样点点大的鸡就开始下蛋,天天下,蛋虽不大,但用现在的话讲:都是正宗的土鸡蛋。 父亲高高瘦瘦,用现在的话说,看上去就是属于营养不良。但他的血压偏偏高得出奇。只要是去体验,医生就建议他卧床休息,不要再去上班,也不能干什么体力活。但他一直坚持上班,而且从不迟到早退,也没有请过一天病假。八O年的一天早晨,睡在床上父亲怎么也起不了床,因血压太高,他中风了。住了半个月的院后,右边已偏瘫,但他催着出院,要回到家自己做康复治疗。每天在家,他就甩甩手,这里拽拽,那里掐掐,吃点很普通、很便宜的降压药。 当时听说大活络丸好,我们就想方设法,看那里有买。后来托人在新疆买了三盒。父亲听要十元钱一盒,说太贵了,你们还是帮我退回去算了。 那时,我大弟弟在武汉工作,妈妈好不容易找了个出差的机会,就带着小弟去了武汉。 偏瘫的父亲,认为这是自己投表现的好机会。那几天,父亲都是很早就准备好了饭菜,摆好了快子,等着我和我哥回家吃饭。 看到桌上的饭菜,我的眼泪都要流出来了。并劝父亲,不要这样,等下班回来,我来做饭就是。 我真的好感动,这个不善言谈的父亲,就这样默默地为儿女们辛劳了一辈子,病生这样了,却从不愿拖累儿女,硬是用他那能动的半边,为儿女操劳。他用自己的行动,为我们做儿女的树立了一个好的榜样。 八二年,也就是父亲中风二年后,再次中风了。那天他坐在沙发上,就在饭桌旁吃午饭时,我们都准备吃了,他却没有动。我就端了碗饭,拿了双筷子,递给父亲,但此时,他的手硬是提不起来了,我们只好扶着他到床上休息。原以为休息一会,就会没事了。谁知,这一下去,他却再也没有起来! 原来父亲葬在火葬场,那里又脏又挤,连个下跪祀拜的地方都有没有。去年,我跑了几个墓地看了后,为我父亲选了一个新家,搬到了唐人万寿园。 希望父亲在新家生活幸福! 希望远在天堂的父亲永远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