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父亲陈渠珍
最近,夏姐将我父亲陈渠珍著作《艽野尘梦》发在知青网后,政协兄发来转贴“想读艽野尘梦”;张猫兄又发表了“事关艽野尘梦”。我读后深深感动!
父亲生平我不做详细介绍,因为我确实对他不了解。"百度"上一搜索,就有数十篇文章做了详细介绍,而且都是来自文史资料。我这里只是想介绍一下我与父亲相处的日子。我与父亲只有一年零四个月的“父子缘”。
父亲1949年11月7日在凤凰起义。之后,便住进沅陵行署。1950年4月10 日被中央人民政府任命为湖南省人民政府委员。一九五零年六月出席了全国第一届政治协商会议。并与毛泽东周恩来等中央领导人合影。当年10 月我出生于沅陵,父亲为我取名陈太稚,又名晏生。我晓得父亲嫌我出生太迟,也来得太晏。
现在说我是湘西王的公子。可怜我从来没有过过一天湘西王儿子的生活。父亲是用省人民政府发给的工资抚养了我一岁零四个月便离我而去(1952 年二月病故长沙麻园岭)。我与父亲的“缘分”就是这短短的一年零四个月。我不可能有印象,更不可能有所记忆。父亲死真说得上是两袖清风,未留下半点财产,连家里用的家具都是向旧部下借来的。家里真说得上是一贫如洗。可怜我母亲带着我和四岁大的哥哥相依为命,苦度光阴。那些年母亲靠帮人洗衣服,选猪毛,锤石头来维持生活。
1958年母亲参加修京广复线后才进了一家民办工厂,每月24元工资一拿十几年。生活上的困苦并没有压倒我们母子三人,只是那精神上的压力把我们压得喘气不赢!
1962年《擒魔记》问世后,街邻街房都知道我是湘西王的满儿子。因《擒魔记》中把我父亲写得一文不值,寸功毫无。这种影响特别大。那街邻们一见我就问:“老八”,你是湘西大土匪的儿子,你爸爸讨好多老婆你晓得啵?”我听了脸无地色。还有些见我和哥哥一起去读书,总要指指点点:“各就是湘西王第八个老婆养的崽,老七,老八。”我们一听这些话,头都不敢抬,加快步伐放肆走。
湘西王儿子传到学校,有些调皮同学不喊我陈太稚,叫我老八,叫我八爷。有些同学还说我父亲是枪毙的。有时和同学发生口角,那同学就会说:“你这土匪儿子有什么资格当中队长”?我一听这话不敢再做声了,我甚至连红领巾都不愿意戴。当时我年幼不懂是事,我恨自己出生在这样一个家庭;我还想不通:父亲解放后任省人民政府委员,中央人民府颁发了任命书,上面有毛泽东的签命。他还出席过全国第一届政协会议。而《擒魔记》的作者周赤萍为什么要是这样写。未必是中央弄错了?要不就是周赤萍对中央的做法不满?
1965年我下放到靖县才算摆脱这湘西王儿子的“丑名”我改名叫陈晏生。没有人晓得我是湘西王的儿子,我在靖县过了13年的“安宁”日子
1975年我将家里仅有一本《艽野尘梦》给夏姐看。因为我小学毕业没有标点的文言文,我看不懂。夏姐耐烦地看完便帮我点上标点符号,我这才慢慢地啃完父亲留给我的唯一“遗产”。
1989年中共凤凰县党史办出版了《 陈渠珍》一书。我看完此书后才真正了解父亲。我明白父亲并不象《擒魔记》书中写的那样一文不值。(《擒魔记》的作者周赤萍七三年被定为林彪死党。那时我才明白,他原来是扎各号下家。)而且我还晓得了一个天大的秘密。事关父亲的生死:一九五一年一月五日,毛主席给中南局并湖南省委的电报时加写了一段话:陈渠珍是湖南省人民政府委员,对他的处理应取慎重态度,不要轻率处理致使我们陷于被动。
原来,父亲起义后当地政府还想将父亲镇压,上报到中央,被毛主席保了一命。在这里,我要感谢一声:伟大领袖毛主席救我父亲一命的大恩大德。
1999年,凤凰又出了一本传记文学《湘西统领陈渠珍》。这书讲得更详细。我得知父亲经营湘西几十年还是为湘西人民做了很多好事。他在湘西办工厂,办银行,办教育。有好多知名人士都在父亲部下任过职。贺龙元帅和我父亲还有些旧交情。滕代远少年时还到过父亲府上。父亲还接济了他兄弟二人。
从《沈从文传》(美国作家金介莆著)得知父亲治理湘西有方,最繁华时把湘西治理得:“道不拾遗,夜不闭户”。
在"百度"有数十篇有关父亲的生平,简介,内容大部分是赞美他的。看来,父亲一生还确实为湘西人民做了一些贡献。特别是他生前著作《艽野尘梦》。1982年又由四川成都出版社再版。1999年西藏人民出版社又再版。
凤凰是我的老家,到现在我还没有去过一次,主要原因是我们没有祖屋。父亲也算是凤凰四大名人之一,熊希龄,沈从文,黄永玉他们都有故居,惟独我父亲陈渠珍:国民党起义将领,湖南省政府委员,全国第一届政协委员连故居都不留一间,我搞不清楚这是湖南的统战政策?还是对起义将领的“特殊待遇”?凤凰现在旅游事业搞得红红火火。惟独没有当年湘西统领陈渠珍故居的旅游观光之地!
有人问我:“你父亲曾经是全国政协委员,湖南省政府委员,你这做儿子的是否享受过什么特殊待遇?政府应该将你们未成年子女抚养到18 岁。”我听了苦笑一声:解放到现在,从来没有人过问过我,小时候就被人骂过土匪崽,现在没有人骂了。
文革期间,凤凰一位“红鼻子”户籍到长沙寻到我家,手指着我母亲骂:“好啊!你们原来躲到这里来了........”“红鼻子”户籍说我们是躲到长沙来地。其实我们一家都是省政府安排到长沙。他红鼻子偏偏要说我们是躲来长沙的。我父亲是湖南省政府委员,我们躲谁哦?真是乱世,乱人,乱说话!
现在没有人骂我们“躲”了。也没有人骂我们一家是土匪崽了,有人说我是湘西王的公子,我还真就是这样一位仅仅读了六年书,十五岁就被下放到农村,在农村干了13 年,回城又转到下岗,现在连退休工资都没有的湘西王“公子”。但是不管怎么样,我作为陈渠珍的第八个儿子,因陈渠珍是我的父亲而感到骄傲!历史的一页早已成旧,但桌上的笔墨尚未凝干!日子还是照样过,我一直告诉自己:生活就是这样,人生不如意十有八九,应该带着乐观的心情生活,要热爱生活,要活得开心,我要将快乐进行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