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当年庵堂的主持释师傅来自广西富川,听说道行很深。她5岁出家,60多岁时,仍面目丰润,健步如飞,毫无老态。一位年轻女尼来自道县,原是一位失恋的村姑,极度伤心之际,远行近百里来到庵堂,绞断了青丝,在这里清修,古佛青灯成了她绝望中的寄托。“文革”中,庵堂的观音像和其它神像被当作“四旧”尽行倒毁后不久,释师傅一病不起,撒手归西。这时,年轻女道士的家人从道县寻来了庵堂,她不得不随家人归去。庵堂变得空荡荡的。庵堂后来作过大队的办公室,因它孤立于田峒之中,不傍依附近几个村子,大队干部口从庵子里搬了出去。“文革”时,庵堂偶然作过大批判的场所。
苏仲恒在庵子里授了一周课,村校修缮完毕后,又搬回了原来的教室。夏天一到,天气干燥,热风一吹,湿湿的教室又变得干干爽爽。室内的墙壁又粉了一道石灰,遮盖了原来壁上的霉斑和污迹,给人耳目一新的感觉。喜悦之余,苏仲恒在光线较亮的东墙上挂了一张中国地图。中国地图的位置挂得不高,学生们不踮脚即能看到。为了改变学生们喝生水的习惯,他自个掏钱买了一个大搪瓷水缸,烧水给学生们喝。放置搪瓷水缸的木架是队里木工做的。头一天,学生们觉得摁铜质的水笼头,搪瓷水缸便流出开水有些怪异。你推搡着他,他推搡着你,都用小洋瓷口杯喝开水,其它的人则一旁好奇地观望。几天后,学生们渐渐习惯了,好像不喝开水,有些不舒坦。尤其那些中午啃粉嘟嘟红薯和脆硬苞谷棒的男生,似乎不喝上两小杯开水,嗓子眼发干,肚子不舒服。
桂苟慢慢改变了一些往日的不良习惯,乖顺了不少。在行长改选时,苏仲恒征询这一行学生的意见,大家一伙推选桂苟担任行长。桂苟并不像其它同学那样扭扭捏捏,他回答得十分干脆:既然同学们选了我,我就会当得像个样。他的简短表白,获得同学们的喝采。
中国地图贴出的第二天,课间休息时,几个学生在中国地图边指指画画。国方看了半天说:“怎么会没有青溪铺呢?”
亚男说:“景湖公社该有吧?”
满苟摇摇头,故作高深地说:“我们的永明县也没有呢?”
“真的?”一个女生说。
“不可能!”另一个男生说。
这时,在讲台边的苏仲恒见学生们关注中国地图,笑着走过来。
亚男抢先对苏仲恒说:“
苏仲恒说,对,这张地图没有青溪铺、没有景湖公社,也没有永明县,它们太小了,你知道我们祖国多大吗?960万平方公里,永明县才多大,中国地图是几十万分之一比例描的,所以没有能标出青溪铺、景湖公社、永明县,但是在湖南省地图上标有永明县,永明县地图才有景湖公社,和有青溪铺。”
“嗬,湖南省地图有我们永明县。”亚男高兴地说。
国方垂头丧气地说:“湖南分省地图上,怎么没有青溪铺呢?我的爷爷、奶奶,我的爹和娘,这一辈子就到过永明县城,近30里呵,得走几个小时。这是老辈人到过的最远最远的地方。”
桂苟的情绪似乎被感染了,活泼地说:“我才不像我爹,没出过远门,只当了个队长,我长大之后,要去很远很远的地方,我要当厂长,当院长,当……”他因为一时冲动,没想好当什么,“总之我要到比县城更远的地方看看,那才没白活。”
亚男笑起来,“你吹牛。”
桂苟脸红了,嗫嚅着,“现在跟你说,也没用,也太早了。”
苏仲恒在一旁无声地笑着。他尤其赞赏桂苟大胆的幻想。他也曾有过幻想的年龄呵……他觉得,农村的孩子,更需要有这种幻想,并且让这种幻想成为他们学习的原动力,使他们通过自己的努力,到达理想的彼岸。他说:“桂苟说得好,你们就是要想着走出去,长见识,增长才干。青溪铺太小了,当你们真正走出永明,就会深深感到,这块厚土,真需要跟上潮流,跟上社会发展。”苏仲恒忽然觉得对孩子们说得过于遥远,话锋一转,“同学们,只要你们现在学习打好了基础,日后继续努力,一定有机会去看看中国许多许多很美的地方。”
4、《赶鸟》中的瑶族美少女舞伴
苏仲恒向卢支书递交过申请重建青溪铺学校的报告后,一直等着回讯。这天下午两节课后,学生们刚离去,卢俊明来到了村校。他说,附近几个队都对你的教学反映很好,说完告诉了苏仲恒一个令人心动的消息:大队已同意苏仲恒的重建青溪铺学校的报告,并作了几条决定,由他以大队名义向公社申请建校专项拨款,多少钱都去努力争取。第二,学校校址依年旺的建议,建在祥林村前那块红薯地上,挖完红薯后就下基脚。大队所属的四个村从下个月开始,按劳力分配送砖数量到祥林村,两月内完成任务。第三,学校动工日起,每个队派两个泥木工,负责建校的基建,包括砌墙、做屋架、门窗和课桌。泥木工不再在队上记工,由大队统一记件计算工分,如果上头拨了经费,从下拨经费中开工资。木工场地可以使用庵子。第四,大队会计负责泥木工的记工和学校的成本核算和管理。大队保管负责材料供应和后勤保证。
苏仲恒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惊喜之余,他告诉卢俊明,他想与雪飘排《赶鸟》的双人舞参加公社选拔赛,然后参加全县的文艺会演。
卢俊明兴致勃勃地说,“行嘛,你告诉年旺,也告诉雪飘就说,这个节目大队大力支持。小苏你何不办个大队业余文艺宣传队呢,还编排些农业学大寨的节目到各村巡回演出。”
“嗯,嗯,”苏仲恒说。心里想,办文宣队目前还不具备条件,再说公社“六一”文艺会演的节目,还在排练咧。
卢俊明临走时说,他和王秋鸿春节前结婚,你到时来吧。
卢俊明把大队支持苏仲明排《赶鸟》双人舞的事告诉了年旺,年旺又通知了雪飘。这天晚上,苏仲恒在士英堂屋里等着雪飘的到来。
“
苏仲恒对那事不知该说什么。他摊开一张上面写着曲谱的稿纸说,“农历二月初一那天,我去松柏参加了赶鸟节,回来琢磨那场景,编了一个《赶鸟》的双人舞,他说完把曲谱推到雪飘面前。”
雪飘靠近八仙桌,借着灯光,看着曲谱。她看着看着,纤细的右手一边敲着桌沿,一边轻轻地哼起来,那声音,好柔美。
苏仲恒惊喜地望定她的眼睛,“你会识谱?”
“会一点点。我读小学五年级时,学校的
“那是上滑音,或下滑音的标识。”苏仲恒好像从一片荒芜的草丛中发现了一株亭亭玉立的花枝,“太好了。”他走近雪飘,两双眼睛都注视着桌上的曲谱,一齐轻轻地哼起来。
苏仲恒的音色饱满宏亮,雪飘的音色很清纯,一厚一亮,和谐地交响起来。雪飘碰到陌生的音符,或是发音不准的地方,会停下来问苏仲恒。苏仲恒则耐心地告诉雪飘。两人哼完曲谱后,苏仲恒在堂屋里单独演示自己设计的肢体动作。他的动作洒脱,刚劲有力,矫健灵活,整套动作一气呵成。他跳完之后说,“很久不跳了,手脚有点僵硬。”
雪飘眼睛里泛亮,热烈地说:“你跳得真好。”她想起学校教她舞蹈启蒙的
苏仲恒有点局促不安,“你这一说,我倒真脸红了。”接着他向雪飘介绍了《赶鸟》舞蹈蕴含的内容和场景后,简单演示了一下雪飘的位置和动作,要求她把真情实感注入自己的形体动作。
雪飘揣摸刚才苏仲恒的形体动作,一招一式是那样地专注地练习,揣摸,她幽黑的眸子滴溜溜转动着,看得出她有很强的接受能力。此后,两人试排了一阵,苏仲恒佩服她的悟性,说:“今晚就排到这儿,你回去再回忆和练习一下。”
“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