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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南知青知青大学长篇连载 → [推荐]唐志龙长篇小说:<留守远村>第一至第七章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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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荐]唐志龙长篇小说:<留守远村>第一至第七章节
大漠孤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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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细碎的辣椒丝。苏仲恒却看也不看它一眼。

肖孟兰忍不住问道:“你们哪儿捉的青蛙?”她的印象中,现在田里是没有青蛙的。

苏仲恒道:“谁知道是什么蛙?我不敢剖,也不炒,是史蛮子亲自做的。”

史蛮子大声地说:“我说你苏仲恒呀,又想吃荤,真正有美味上桌时,你又假斯文。美味呀,美味呀。”我一边吃油炸蛙肉,一边快意地说。

肖孟兰不解其中奥秘。史蛮子凑近肖孟兰说:“今天午后,我在堆牛栏粪的空屋里边做事。屋内不远的土堆上有好多只蛙蹲在屋檐下阴影里。蛙呈淡黄色,但黄中微微亮绿,它较田里青蛙略小,头呈三角形。他一下抓了十几只。我问村里人,他们说是上树蛙吧,总不是田里青蛙,他们从不吃的。”

苏仲恒哑然失笑:“村里人都不敢吃的,你都敢吃。”

史蛮子从容地说:“你知道吗?村里人多属瑶族,瑶族视狗为自己的祖宗,不吃狗肉,也恨吃狗肉的人。你说,这规矩成真理了,狗肉真不能吃吗?跟这吃上树蛙也一样,你想吃就吃,不吃也行,我只认有味有补,社员能养猪,我们养不了,你说,能有选择吗?”

肖孟兰是个行事果断的人,对日后来祥林村生活心中有了主意:看来,苏、史二人也是没种出蔬菜,加上小云,4人愁蔬菜吃,不如自己解决;另外,她与苏仲恒共一个鼎锅吃饭定然尴尬,从这两点考虑,使她决定另起炉灶。等二人吃完饭,她叫史蛮子陪她去找年旺队长,并且送给年旺一只从长沙带来的腊猪头和两斤长沙面条。这都是村里稀罕物儿,叫年旺喜欢。肖孟兰对年旺说,她想带着小云单独住,自己开伙,请年旺帮忙找间单独屋子。年旺说他想办法。肖孟兰又说,她还得去朝阳队搬床铺和行李,安排生活。年旺爽快答应说,你也按知青刚分到这里的惯例,给3天假安排生活,由队上记工。当夜,肖孟兰背着小云打着手电筒上了朝阳队。她想,借搬行李之机,在那里留宿一夜。

第二天,肖孟兰托朝阳队上公社的牛车,连人带床铺和行李捎回了祥林村。

年旺安排的一间空屋很快腾出来了。这屋子两层,楼下原来堆放着队里杂物,已经转了出去,可以煮饭,还可以放些东西。楼上没门,是一大间,也没天花楹,可以住人。年旺当天安排史蛮子帮肖孟兰在楼梯与楼上的入口安一块可以活动,能盖严入口的厚木板,并且还装了把锁。史蛮子考虑得周全,除了入口处装锁,还给厚木板背面设了一个木栓,在楼上可以拴住楼板,以免能从下面顶开。肖孟兰给这间好久没住人的空屋扫了厚厚的灰,抹黑了几桶清水。当她摆好床,从窗下用老砖头垫高箱子当桌子后,拉开了两扇木窗,这时,大片大片的光线和凉风泻进来。窗外是流过村前的水渠和开阔的水田。古朴的屋宇和老树,隐隐在阳光里耸立。屋后是一片苍绿的林子,树叶在风中飒飒震响。

史蛮子帮肖孟兰收拾好楼上,又找来一些断砖头,在楼下用砖头围了个火塘。他对肖孟兰说“这叫入乡随俗,不过,火塘砌好了,你得去买铁撑架,以及炊具等等。”

肖孟兰说:“我明天就去,今天真辛苦你了。”

史蛮子风趣地说:“谁叫我是你老同学呢?不过,你应该叫苏仲恒也来相帮呀。”

肖孟兰半天不作声,好一阵子,她才幽幽地说,“我怎么好意思喊他呢?”

史蛮子已知道肖孟兰离婚的事,他望着小云那写满惊恐的一双亮眼睛,心中充满了同情。

他缓缓地说,“在当时的朝阳队,你实在算个人物,怎么弄到这份上呢?小云他爸那小子心给狗吃了!”

肖孟兰低低地说,“世界上没有后悔药吃的,这叫自作自受,我认了。我不相信我的命运不会改变。”

史蛮子说,“你带着小云怎么出工?”

肖孟兰淡淡地说,“背着出工呐,这在乡村里并不奇怪呀。”她转过话题,“苏仲恒现在怎么样?”

史蛮子垂下头,“这两年好像情绪不好,很少说话,出了工回来,就关在屋里看书,听说要去关霞村村校当教师了。”

肖孟兰喃喃地说,“那也好。”

2 新来的村校老师

祥林村口有一口四时不竭的泉井,泉井正北的高埂上,一株粗壮的李子树荫覆住了泉井。

井台上铺着平整的青石板,依次分为几格,水源头处让村里人挑水饮用,流向下方的分别用来洗菜、洗衣。井台上的青石板经人踩踏,棒槌洗衣时的拍打,变得平滑如镜。

早晨,雪飘在井台上洗衣时,一边翻着细布花衣和裤子,让棒槌拍击时,挤压出的水带去汗渍。

年旺用手熟练地打翻水桶盛满水提上时,对雪飘说:“苏仲恒不能与你放牛了,大队已经通知他去清溪铺村校教书。”

“真的。”雪飘有些惶然,不由得停住了洗衣的棒槌, “不是有青宜在村校教书吗?”

年旺并没在意雪飘的反应,“人家青宜攀上高枝,调公社中心小学去了。 你说,谁放牛合适。”

雪飘回过神慌慌说,“让焕英与我一道养牛吧。”

雪飘与焕英从小就拜了姐妹,雪飘头出生五天称为姐姐。永明县这边的习俗,奶崽若同年同月生,便结“老庚,”老庚之间情同兄弟。妹崽若是同年同月生,便结为姐妹,结拜姐妹后从此如同亲姐妹。雪飘的性格柔和,焕英的性格刚烈。

苏仲恒去青溪铺村校教书时,雪飘心里确实郁闷了好几天。雪飘和焕英养牛尽管默契,但雪飘失落的心事让焕英看出来了。一天,焕英问雪飘,这几天,你话语少了,不是烦我吧。雪飘说哪能呢。焕英爽直一笑,我看你是对苏仲恒有些牵挂。雪飘一下子脸上绯红,忙说不是,别乱说。焕英不依不饶,说,你脸红了,还说不是。

雪飘尽管与苏仲恒接触不多,但觉得他是那种有内才、踏实、可信的人。不知为什么,她愿意与他在一块多呆会儿,多说些话。

雪飘心里对苏仲恒有了牵挂,这个心事始于1个月前。那天,苏仲恒去放牛时穿着一件蓝工作服,脚踏着一双像小船一样的皮草鞋。太阳当顶时,牛们晃动着胀如圆鼓的肚子,缓缓从野猪巢走出来。雪飘说她去守往下面村子的路口,便挥着一根小长竹杆,纵跳着,向下方跑去。苏仲恒跟在牛群的后面,在经过一片有毛竹尖、灌木丛的坡地时,不小心被一根竹尖插入脚心痛得踮起脚来。这时雪飘正站在一处路口,舞动着手中的细长竹杆,挡着牛群朝回栏方向走。她忽然发现苏仲恒走路的姿势有些不对,一瘸一瘸的。她急急走近苏仲恒,“怎么啦?”一边朝苏仲恒的脚上望去。她看见他一只脚的皮草鞋底湿湿的,竟是血迹,“戳了脚?”

苏仲恒点点头,一脸煞白地说:“我真倒霉,刚才那根竹桩穿过皮草鞋的橡皮,直直插入脚板心。”

雪飘从裤口袋掏出一条花手帕,毫不迟疑地一扯两半,打个结,让它加长,“很痛吧,我帮你包扎一下。”说完,蹲下身子,利索地用手帕将他的脚板包紧,不让血涌出来。

苏仲恒说他屋里备有紫药水、磺胺结晶、纱布、胶布不碍事。雪飘把牛赶进牛栏后,打水给苏仲恒洗脚,清洗伤口,上药,缠上纱布。当时,苏仲恒说,他自己可以包扎,雪飘说,你洗脚、清洗伤口都不方便,由我来做好些。她好几次邀焕英陪她去替苏仲恒换药。后来,苏仲恒很乐意让她来包扎伤口了。这使得愣在一边的史蛮子十分“嫉妒。”当苏仲恒重新与雪飘一同放牛时,雪飘觉得山野上每天都是晴和天气。使她怎么也想不到的是苏仲恒喊走就走了。

青溪铺村校设在关霞村,村校30多名学生分为三个年级,只有一名教师。

苏仲恒去村校教书前,大队副支书卢俊明对苏仲恒说,如果他不想做饭,可以在一个叫士英的孤寡老人家搭餐。士英是过山瑶,嫁给平地瑶后就在光霞村定居。苏仲恒说,他正在为吃饭的事伤神,于是卢俊明替苏仲恒说妥在士英家搭餐。那天苏仲恒去士英伯娘家时,发现每条巷子均以青石板铺路。顺着青石板路往里走,屋宇均分立路两边,越往里走,地势越高,每层相连两三栋屋。每栋间隔之间,形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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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巷,均用青石板铺路。士英伯娘的家居高,屋后便是一片苍苍古木。苏仲恒走近士英伯娘家的门口时,门虚掩着,推门而入,发现这屋是二层 “三间堂”式,进门尺许,是天井,天井两侧是厢房,中为堂屋,靠壁摆着一张八仙桌,桌上三面摆着三条高条凳,壁边还摆着一辆手摇的纺车。听到苏仲恒的脚步声,士英伯娘从厨房里走出来。她瘦小的身子着蓝家织布装,戴着一顶黑色的平绒无沿幅,眼中闪出慈蔼的目光。她仲出空洞袖口的手很纤细,但很粗糙,可以想见老人独身生活的艰辛。

士英伯娘语极柔和,“卢支书说了,你来村校教书,在这里住和搭餐,也好,作个伴。”她说罢,指着堂屋左侧的一个空屋,“只是光线暗些,你看行吗?”

苏仲恒跨进高高的门槛走进屋内。屋内很暗,四壁袭来阵阵清凉,一扇窗开得很高。士英伯娘见苏仲恒纳闷,忙说,“解放前这边常来土匪,所以村里人宁肯屋子暗,而把窗子开得很小,且位置很高,使土匪无法爬窗入室。

苏仲恒望着那缕从高窗泻下的光线,理解地点点头。

士英伯娘见苏仲恒有些犹豫,说,“楼上亮堂一些,你住楼上也行。”

楼梯安在堂屋木壁的后面,是沿壁而斜立向上的一架板梯。苏仲恒尾随士英伯娘上了楼。楼上的格局也如同地下,中间空置,两侧各有两间大小一致的间子。在一间空屋里,靠墙摆着两条高凳,一副漆得黑亮的棺木,架在上面。苏仲恒并不惊骇,他知道,这边上了年岁的人,往往请木匠从大山里选定上等杉树做好棺木,一过五黄六月,便刮灰泥,抹几道桐油,漆上黑漆,然后放在宽敞通风的楼上备用。

苏仲恒选了朝后山的一间子,间子有两扇窗,一扇朝东,一扇向南。打开南向的两扇木窗时,大片大片的光线和清风顿时奔泻进来。

青溪铺村校上课前的半小时,苏仲恒已经到了教室,他希望很快见到班上的学生们。尽管他对青宜老师的教案和授课提纲已经很熟悉,而且增加了自己的见解,还演练过多次,但他毕竟是第一次走上讲台,免不了有几分激动和紧张。

学生们开始陆续走进教室。第一个进来的,是一个圆圆脸,厚厚嘴唇的男生,他穿着蓝色的家织布衣裤,足蹬一双青布鞋,右脚有一个脚趾露在外头。他的肩上背的是一只用旧布拼成的书包,手里还拎着一个席包,里面大概装着红薯或芋头。他走进教室后,很礼貌地点头,“老师好。”两天前,青宜老师已经把苏仲恒来上课的消息告诉了全体学生。

“叫什么名字?”苏仲恒和蔼地问道。从他走向中间行的座位知道,他是二年级学生。

“我叫何国方。”孩子用很稚嫩的声音大声说。

青溪铺的4个村子卢姓占60%,张、何、李姓共占30%,而较远的3个村子,有道县来的,有衡山县来的,还有宁远来的,姓氏很杂。

老师早。”一声很响又略带沙哑的声音,使苏仲恒的目光移开教案。

进来的是一个较高大的女生,她穿着蓝布鞋的大脚在教室踏出很大的声响。从青宜老师的介绍中,他巳得知,她是三年级学生、劳动卫生委员蒋亚男。她父亲是定居青溪铺的祁阳人,母亲是广西人,她出生时,貌似伢崽,粗粗的喉咙,哭起来惊天动地,完全的一个男孩性格。她爹娘给她取了个名字“亚男。”她放下书包后,在教室后的壁角拿起扫把、撮箕去打扫教室。其实她昨天下午放学后已扫过教室了。她见教室干净,便朝黑板望去。黑板是昨天放学时用水抹的,残存着粉笔的斑点。她走近黑板,用干抹布细细地擦,较高地方的粉笔灰印她一踮脚,抹布就到位了。

蒋亚男刚坐定,学生们雀儿似地三三两两跑进来。苏仲恒发现了一个背着胖女崽的瘦小女生。她背上的女崽流着浓鼻涕,下颌上的蓝兜兜上满是涎水、菜汤凝结的垢,油光晃亮的。苏仲恒知道她叫卢美云。卢美云与小妹的比例似乎很不相称。他心里“想背着女崽怎么学习呀。他不由得又朝卢美云望去,这女生虽瘦小,一双眼睛却出奇地大,明亮。她似乎很自然,背上小妹对她来说并不很吃力。她坐下来,把书包放进屉子里,捧出课本看起来。

上课的铃声摇过之后,苏仲恒从一年级、二年级到三年级学生逐一点名。发现应到39名学生,只到31名,迟到8名。不久,8名学生陆陆续续走进教室。其中一名男生引起苏仲恒的注意,他长得清秀、白静,嘴唇很薄,穿着一件白衬衣,脚穿一双蓝色的跑鞋,背的书包质地比较好,脸上一副毫不在乎的神气。苏仲恒问他迟到原因时,他斜眼瞟了一眼:“睡着了。”

苏仲恒思忖:这大概是青宜老师介绍的“飞天蜈蚣”桂苟,几次弄得青宜老师哭起来的就是这个男生。

使同学们惊讶的是,老师没有让迟到的8名学生在后面罚站1小时,尤其是对桂苟的宽容,使全班学生也包括桂苟都大吃一惊。

苏仲恒心中异常平静,他从容地作自我介绍,又风趣,又简洁。他发现学生们尽管衣着不同,形体各异,但一个个坐得端端正正。聚精会神地听课时,乌黑的眼珠睁得圆溜溜的,眼睛里充满对新事物的饥渴神情。他不由得朝那个背着胖妹崽的卢美云望去,此刻,她坐得壁直,目光专注,心无旁鹜,她背上的胖崽妹闪动着乌溜溜的大眼珠,正东张西望,显得很安静。

苏仲恒是一个有明确工作目标的人。执教前,已向青宜老师了解学生们的学习状况和成绩,他知道目前小学废除了考试制度,但他仍想通过一次测验,准确了解各年级学生实际掌握知识的情况,也便从实际出发,因人施教。他分别向各年级印发了语文、算术测验试卷。卷子是他自己刻的钢板,拿到大队文印室油印的。测试那天,教室一下子有了屉子响、文具盒响,学生们摊开试卷,提起了笔做试卷。卢美云正在做题目时,背上的女崽忽然“哇哇”哭起来,卢美云从书包里摸出一只圆圆的芋头塞进妹妹嘴里,小声说:“莫哭。”但她的小妹一边吃,仍一边哭。卢美云走出座位,悄声说:“老师,妹妹可能要尿尿,我出去一下。”她说的时候,脸有点红。

苏仲恒目送着卢美云走出去,心里有些困惑,轻轻叹了一口气。他想象着,卢美云蹲在地上,让小妹站着,然后解开绑带,小心地扭过身,托着小妹的身,然后让她尿尿,之后又得费力地把妹妹绑在自己背上。卢美云自己也是个孩子呵。卢美云家的爹娘每天得上工,没有爷爷姥姥带孙女,才无奈地将这副担子压在卢美云的身上,她也太苦了。

一会儿,卢美云急急走进来。背上的妹崽正“咿咿呀呀”地不知说些什么。教室里的学生们似乎司空见惯,正聚精会神地在解答题目,笔尖在卷纸上“嚓嚓”响着。

苏仲恒从行间慢慢走着,一边左右察看学生们做试题,学生们的双手都在课桌上一览无余。有的学生也许是在家劳作过多,骨节很粗,握铅笔的手显得很吃力,很不灵活,写的字歪歪斜斜,竖不像竖、捺不像捺,踱不拢架子。有个男生楞头楞脑的,见苏仲恒看他,额上沁出了细密的汗珠。苏仲恒见他窘迫,很快走了过去。就在复式班大多数孩子进入数学运算测试时,一年级孩子中,有个男生在做一道算术题时,先是一一数着两手的指头,显然是10以上的加法,手指头的位数不够,他竟脱掉布鞋,提起脚,一只只扳脚趾头,而且轻轻读数。苏仲恒感到极大地震撼,他笑不出来,感到很沉重,难道是学生们怎么啦,还是我们施教的方法真有问题?也许是多年不曾考试过的缘故?两节测试课结束时,学生们都有如释重负的神色,苏仲恒却感到十分不安。

3  不幸遭遇接踵而至

上午,天气很好,阳光也不晒人。肖孟兰与村上几个妇女在岗垴上摘棉花。她无法像村里妇女一样出早工,去挣这二分的早工工分。小云没醒,她不好去叫醒。一清早,要做两人的饭,喂饭,拣场,娘俩吃罢早饭,正好背着小云赶上上午出工。

今年的棉花苗期管理得好,追肥及时,棉花长得茁壮,初花来势很旺,挨着棉花地下方,是正在孕穗的晚稻田,南风从峒上吹过来,带着清香,湿润润的。

小云在肖孟兰背上很安静。只是在想喝水,要尿尿时,才喊她。她记得,第一次背小云出工时,肖孟兰说,小云,你在家没姥姥带,把你一个人丢在家里也不放心,就跟妈一道上工吧。说完,她蹲下来,背对着小云,叫小云伏在她背上,然后用一根家织布的蓝色长带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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圈圈将女儿绑在背上。小云开始觉得一切很新鲜,田野上有翩飞的鸟儿,有满峒新绿,那如浪的峰峦很神秘,好像离她远很远。

那天,肖孟兰戴了遮阳斗笠出工,小云久伏在妈背上,挤压着胸脯,背后又有点晒,不是很舒服。第二天,小云躲躲闪闪地不肯伏在她妈背上。

肖孟兰泪珠儿涌出来了,“妈不出工,拿什么养活你呀。”小云怕妈流眼泪,这以后,只要是不落雨,妈能背她出工的日子,妈一拿出那条长长的蓝绑带,便很自觉地、一动也不动地伏在妈背上,让妈一层层给她绑家织布衣带。娘女俩慢慢有了一种默契。

村上女人大都有五六个崽女的,但家中都有老人带着。老人对孙辈呵护有加,出工的女人根本不必担忧细崽嫩女出偏差。女人都体恤女人,肖孟兰背着小云出工,村里女人都很同情她;也不免有人背地里嚼舌头,说她是没男人要的女人。当然,女人们不会把这话告诉肖孟兰。女人们在一起,免不了谈值得炫耀的家里男人,或数落男人的不是,夸她家的崽或女,但更多的是谈家常事。肖孟兰从不谈她的男人,从不谈她的家里事。她收工以后,忙完了田里忙家里,一上床就进入梦乡。

近来,肖孟兰常常半夜里醒来,但不是小云半夜吵闹的缘故。一个月光如水的深夜,她又醒了。月光泻进屋里,映出床头不远的小圆桌和两条小靠椅。这是她的同学苏仲恒和史蛮子做的。肖孟兰安好家那天,史蛮子邀苏仲恒一块来她家。见屋内空荡荡的,苏仲恒提议,史蛮子为她做一张小方桌,自己做两张骨排凳,另给小云做只站栏。他们如约送来了三件家俱,屋内开始有了袭人的樟木清香。月光下,她的脸色有些黄。村里人说肖孟兰是荤奶子。荤吃得太少,蔬菜又不足,奶水自然少了。为了弥补奶水的不足,昨夜,她去了隔壁四女家的磨房里磨米粉。米粉里没有糖,小云摇着头不吃,她只好耐心地哄她,喂她。也许是饥不择食的缘故,小云后来还是吃了加油盐的米粉糊糊。肖孟兰的蜡黄脸上才有了笑容。

小云睡得很安静,一点声息也没有。她开始恐惧屋内一切不习惯的音响,哪怕一点点喧噪。她想起刚上工那几天,她将小云放在床里边,外边拦了一根长巾,以免她滚下床来。床上堆满了强加给她玩的东西,积木啦,小人书啦,钢笔啦,花花绿绿的塑料盒啦。收工时,肖孟兰急急往回赶,生怕听到小云的哭声。后来,每当肖孟兰准备出工,也许,小云知道自己又会被关在家里,就可怜地哇哇大哭起来。她得哄她一阵才走。她出工时,0人在地里,心却挂牵小云,有时乳房胀得不行,于是,她开始像村里个别没人带婴儿的女人一样,背着小云出工了……

她闭了一会眼睛,努力想让这些镜头退隐,但挥之不去,而且平生了许多回忆。她不解地问自己,我怎么会走到今天呢?

肖孟兰出身一个富裕的家庭,父亲解放前毕业于武汉大学,后来成了一家化工厂的老板,生母是一位湘剧演员,肖孟兰几岁时就死了母亲,后妈是一位会计。家里大小事由后妈掌控。从小倔强、傲气的肖孟兰开始与后母有了矛盾。后母是个有心计,藏而不露的人,平时总是一副看不出情绪变化的柔和面孔。后来,她与弟弟之间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开始感到这个家使她窒闷。这一年,正好她没考取大学,于是在上乡下乡热潮中插队来到了青溪铺大队。

在青溪铺,她有一位知音,那就是她的同学苏仲恒。苏仲恒的父亲苏冠华与她的父亲在同一个化工厂,苏冠华后来担任该厂的副总工程师。肖苏两家住得很近,苏仲恒和肖孟兰在孩提时代就已经熟悉了。后来,又在同一所中学读书,都参加了市红领巾歌舞团。当时,苏仲恒是可以不下乡的,他想来年再考大学,圆他的当科学家的梦。肖孟兰报名下乡时邀他同去,苏仲恒未及多想,就来了青溪铺。两人都分在朝阳知青队,互相照应着对方。苏仲恒常常帮肖孟兰装锄头磨钩刀什么的。肖孟兰则主动帮苏仲恒洗衣服、补衣服。随着时间的推移,两人的情感似乎进了一步。那时知青中,形成了许多“对子,”他两人被看作很般配的一对。“文革”初期,两人都参加了公社组织的文艺宣传队,一腔热血地唱语录歌,跳“忠”字舞。苏仲恒的独舞《亚非拉人民要反抗》,肖孟兰的独唱《在北京的金山上》,都是文艺宣传队的主打节目。后来,苏仲恒觉得造反有些出格,他自己的父亲和他一些敬重的知名人士都成了“牛鬼蛇神”和“反动权威,”于是当起了“逍遥派”,而肖孟兰却一往无前,大串连使她和同伴们走遍了大半个中国。不久,肖孟兰与家庭划清了“界线,”这使得她与继母更加对立。她与同父异母的弟弟住在同一个家里,形同路人。不久,在大串连中邂逅的一位英俊的大学生走进了她的生活。他们互相被对方的魅力所吸引,在感情达到沸点时,他们开始了同居生活,后来结了婚。男方的父母一直反对这门婚事。感情生活毕竟是需要考虑柴米油盐的。男方的供给不足,加之,“文革”中,肖孟兰与家庭划清了界线,后母也懒得理会与她们划清了“界线”的女儿。俩人的经济陷入了困境,开始互相抱怨起来。不久,男方被分配去大西北工作,问肖孟兰去不去。肖孟兰怀了他的小孩,对旷漠和慢天飞沙的大西北没有兴趣,表示不会跟他去大西北。男方说那只好分手。事后,她才知道,丈夫暗中已邀约了一位小他5岁的学妹一同奔赴大西北。

离婚成了必然,那男人寄来了一纸离婚书,后来补偿了肖孟兰微不足道的一点钱。肖孟兰回家里住了一阵子,后母并不数落她,也不驱赶她,只是给她一种冷漠,偶尔含沙射影地讥讽几句。父亲对此一副无奈苦相。来祥林村之前一天,她与后母的一场争吵终于不可避免地爆发了,她的弟弟自然站在后母一边。她只得带着几个月的小云离开那个家。她暗暗发誓:她再不会回那个家了。父亲暗中给了她一些钱让她回农村去。深夜,在南去的列车上,肖孟兰久久不能入睡。望着熟睡中的小云,她心中感到酸楚,感到悔恨,在那场动荡岁月中,她为自己的狂热、盲动、迷乱付出了沉重的代价。她曾想过,也许山村的艰辛,那方土地上的淳朴乡情会缝合她的伤口,使她忘却那些不堪回首的岁月。

肖孟兰离开床,努力想从噩梦中解脱出来,从难以自拔的情感沼泽中挣扎出来,她端起一条骨牌凳,在窗边坐下来。月光凉凉的,带着田峒泥土气息的风也是凉凉的。流过村前的渠水不疾不徐,似乎很有节奏,声音如鸣佩环……她的心开始渐渐平静下来。她想:为了小云,她要撑下去。

第四章

1、锉套麂人锐气

月临中天,史蛮子提着薄毯,里面包着铜锣去守野猪棚时,已感到了路边草叶上露珠的清凉与凝重。每到红薯炸垅时,男人会在野猪棚里轮流守些日子,男人从未为此抱怨。轮值一夜,按一个早工记2.5分工分,对他们来说,已心满意足了。

近来队上闲些,史蛮子推推刨子,踱踱木榫,做两条凳子,或钉口樟木箱子来。消磨时光。今夜即为此去野猪棚晚了点。他用一根细长的桎木条拨打路边的草棵,以便惊走小路边的蛇。不久,一个黑影憧憧的野猪棚出现在史蛮子的视野。不熟悉的人,会觉得像一尊踞伏的巨兽。野猪棚很简陋,它用四根小树干立柱,木条在上扎个人字形屋架,再铺上茅草,随后在离地四尺高左右,凌空扎一个木架,摆上大小一致的树棍子,再铺上茅草,即成了“床。”史蛮子撑上床,双脚盘在床上,从薄毯里摸出一面铜锣和一只木槌,铜锣有了暗绿的锈斑。

他从裤袋里摸出装烟丝的塑料袋后,夹出一撮烤烟丝,用裁小的纸片卷成“喇叭筒”,用火柴点燃,开始“咝咝”吸起来。野猪棚周围开始萦绕一般呛人的烟味。他吸完一支烟过后,感到些许振奋,一边敲响铜锣,一边大声呼喊“呵嗬,呵嗬,呵呵嗬,”接着又敲响铜锣。他想,这时也许是野猪潜下深山,虎视眈眈红薯地的时刻,莫要大意。他记得,今年春天,这块地队里刚种下花生,厢面上覆土一抹平,也没留下花生种籽痕迹。第二天早上,种的花生都刨光了。使人惊奇的是,厢面上留下了一行行刨花生籽粒的印痕。野猪是顺着直直种沟浅浅刨过去的。补种了花生后,又被野猪刨干净了,不得已才插上红薯藤。红薯地里侧是一面山坡,冷风吹过,发出“哗哗”声响。乍一看去,那一丛丛低矮的树影像潜伏着猛兽。他不禁打了一个冷噤。青溪铺傍依回峰,丛林莽莽,茅草萋萋,常有豹子、老虎、野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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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没,最好别让他碰上了。他向上推推额前的粗粗短发,壮壮胆。他听父亲说过,遇事心慌时,不妨向上推推额前短发,能提升人的阳气,阴间的鬼魅自然怯你几分。他试试,好像有效。他坐在床上对着棚下的草丛撒了一泡尿,冲暗夜里骂了几句野话,又“噹,噹,噹”地敲响了铜锣。他喊出一阵粗犷的“呵嗬”声后,似乎驱散了刹那间的惊恐。他坐了一阵后,忽然想道,今夜怎么没有了山麂的吼声?没见过麂子的人,是很难将麂子的体态与它的啸叫声联系起来的。它状若山羊,却无犄角,在陡岭,在绝壁,轻灵纵跳,一如平地。麂子体小,极精壮,蹄细轻疾,一般人是很难从密林中发现它的踪迹的。但它的声音却十分惨烈凄豪,而且常常在深夜啸叫。

他想起来了,前几天,村子里从广西来了一位套麂子的高人。他在几面大山里都放了套索。此后,几乎每隔两三天都有被困麂子的哀鸣声。自从那位广西高人来了之后,晚间,几乎听不到麂子的啸叫声了。许是山麂见同伴纷纷落网,幸存的麂子不敢再肆意啸叫。他觉得,有麂子的啸叫,大山才气韵生动。他有些困,觉得上下眼皮很沉重,很难睁开,便呼呼入睡。不久,他被一阵“嗡嗡”声吵醒了。传到脑子里的感觉是:额上、颈上、脚背上痒痛痒痛。他又睡去,但又被脚背上的奇痒叮醒了。“可恶,这蚊子。”他迷迷糊糊地骂道,一边用手去挥赶走蚊子,用脚的抖动去惊跑蚊子。

他从梦中醒后坐起来,又卷了一只“喇叭筒。”烟雾似乎使蚊子的攻势有所减弱,他又敲响了铜锣。宁静的四面山峦回荡着他粗犷面带点嘶哑的“呵嗬”声。黎明时,劳作一天的他实在困了,眼皮撑不开山似地压下来的浓浓睡意。直往他脖颈里钻的蚊子,只使他的头轻轻地颤动了一下,蚊子成群地叮在他裸露的脚上、脸上。他睡熟了。

一阵喧闹的鸟叫把史蛮子吵醒了,他睁眼一看,天已大亮。大山呈现出苍碧,湿漉漉的雾缕还在山林间浮动,它与树叶的绿融汇成淡紫色。十几步远,看不清林子里的松树杉树,只听见闹喳喳的鸟叫声此起彼落,十分动听。他向薯垅望去,仿佛没发现什么异样,墨绿的红薯藤遮严了黄土,遮没了薯垅,与红薯接壤那一边,高粱在晨风中微微晃动。当他跳下野猪棚,往地里走了十几步时,他傻了眼:好几行炸垅的薯块被撬了,红薯都被咬去,只留下薯垅里的残根。他急急奔到高粱地,糟了,高粱成片地踩伏于地,刚灌浆的高粱籽剩下一堆堆渣。他恨得咬牙切齿,呆呆地站在那里,好一会说不出话来。心里暗暗骂道:老子守野猪,你就来糟蹋,而且糟蹋得这么凶,撬红薯、啃高粱籽竟闯到棚屋边来了。令他气恼的还不止这些,在溪涧的那一面,沿涧的几丘正准备割的晚稻都被踩倒了。稻穗被啃得光光,田里留下一只只牛蹄那么大的野猪脚迹窝,看来是野猪的一次集体行动。

史蛮子从峒上回村时,忽然听到山边传来一阵低低的哀鸣,声音隔得不远,有如羊羔发出的求救声。他想道:又是麂子被套住了,心中一阵狂喜。猛一抬头,只见村里出早工的人走过来了。史蛮子与迎面而来的年旺打过招呼,在连生面前站住了,他身边正好有两个胆大的后生。史蛮子暗暗叫好,随即问连生与这两个后生,敢不敢去收拾这只被套的麂子。说话间,又传来了那只麂子的哀叫声。史蛮子走到连生面前,“听见了吗?又有一只麂子被套住了,这样套下去,山麂会绝种了。我们去挫挫广西人的锐气。”

清溪铺山麂不断被广西人套走之后,连生早有些按捺不住了,“对,去锉锉这广西佬的锐气,”他发狠地说。

两个后生见连生贸然前往,二话不说,跟着史蛮子和连生进了山。一行4人上山没多远,就看见了那只眼露惊恐,一身栗色黄绒毛的麂子,大约十五六斤重。连生给它解套时,黄麂驯顺而不挣扎,只是闪着恐惧的眼睛。史蛮子抓起一块尖石,照麂子的头只击了一下,黄麂哼都来不及哼一声,就呜呼哀哉了。

村里的规矩是见人一份,即是见到并参与捕获麂子的人一人一腿。史蛮子分到了一腿后腿肉和内脏。头和麂子皮则让连生拿了。正午史蛮子去了猪场,用米和钱换了几斤米酒回来,叫了苏仲恒和邻村的几个知青来尝麂子肉,其中几个知青喝得有几分飘飘然。

第二天傍晚,连生去挑水时,遇到刚回来的史蛮子,“听连旺说,那广西人听说套住的麂子背走后,已经找上门来,会有麻烦了。”

“没那回事,麂子肉早吃下去,都成大粪了。”史蛮子不在乎地说:“广西人凭什么在青溪铺的地界上捕猎?莫怕他。他要来找麻烦,你说找我,人一个,命一条。”史蛮子口气铁硬地说,“我不剁碎他的套索算是客气了。”

连生把史蛮子的说法告诉年旺,年旺又把这话传给来讨说法的广西人。不久,连生来告诉史蛮子,说,年旺把你的话传给了那广西人后,广西人胆怯,只是小心地从他手里讨回了那张麂子皮走了。在猎人眼里,麂子皮比麂子肉金贵。两天以后,那位广西高人撤了所有索套,悄悄离开了青溪铺。

2  调教“飞天蜈蚣”

原青溪铺村校老师青宜曾告诉苏仲恒,桂苟是使她最头痛,又没法治的淘气学生。桂苟他爹是祥林村队长连旺,这使苏仲恒又多了一层顾忌。他担忧的事,终于发生了。那天,他正在为学生们思维活跃而高兴,不少同学在苏仲恒提问尚未落音,便抢着回答,卢美云显得很突出,这证明学生们接受力强,成绩有提升可能。卢国方反应可能稍慢一点,往往眼睛乌溜溜转一阵子,心里老半天才绕过弯,所以他极少抢答。苏仲恒发现,卢国方写的字很工整,每一个字都写得方方正正,绝不潦草。但写字的铅笔都是用到短得不能再短时才丢掉。新换的铅笔,也长不了多少。苏仲恒心里有些纳闷:他又哪来的稍长的短铅笔呢。班上学生大都有个横格的笔记本,他没有。于是他的课本里,密麻麻记了笔记,比班上谁都学习勤奋。苏仲恒明白,卢国方的爹长期患病在床,不能坚持出工,经济很拮据,许多特效药医院没有,只能自个儿掏钱买。卢国方姐弟四人,他是老二,上头是一个姐姐,出工才两年。

忽然,一个叫春妹的女生锐声叫起来:“老师,你看。”她周围的同学发出哄堂大笑。

原来,这女孩身后坐的桂苟,桂苟在一张白纸上画了一个奇形怪状的大乌龟,然后吐上口水,贴在春妹的花格子衣后背上。

苏仲恒走近桂苟,“你站起来!”他声音中透着严厉,“知道不,你这是在影响大家的学习。你爹娘就让你这样来读书的吗?”

桂苟似乎慑于苏仲恒的严厉,脸涨得通红。

苏仲恒说话留有余地,“你先坐下。”桂苟的不守纪律,他早有所闻,桂苟在上课时,把女孩甩在背后的辫子用绳子缠在凳子上,在女同学的书包里放进死蛇,和男同学打架,甚至还和喜欢打抱不平的亚男打过一架……这个桂苟,曾经使青宜老师两次气得哭脸,他还知道,桂苟的爹十分溺爱这个生了3个女崽后才生的满崽。桂苟最怕的是他爹年旺

下午放学后,苏仲恒叫桂苟将测试过的语文试卷再做一遍。桂苟无奈,只得一声不吭地留校做试题。劳动卫生委员蒋亚男一声不响地拿起扫帚开始认真清扫教室,把那些苞谷梗、红薯皮等扫进撮箕,拎到外面倒掉后,又开始抹黑板、擦讲台。太阳快下山时,苏仲恒在教室外面的门楼上目送学生们远去。

学生们一出门楼,就像一群飞向田野的欢快鸟雀。远山凝着苍绿,田峒里一片淡青。门楼右侧,盘在石崖上的黄连树上,落了窝的几只鸟雀正在飞回来。几个男生女生踏上永济亭,走进那一片浓密的松树林里,穿过那片林子才是他们的家。住在村校附近男生,并不急于归去,他们用目光爱抚着田野上翩飞的彩蝶;目送着鸟儿穿云,直到云朵遮断他们的视线。他知道那几个急急往家赶的男生女生,回家后又得带她们幼小的弟弟妹妹去玩,或者去山里捆柴草,放牧田埂上的牯牛……农事总是过早地进入这些学生的视屏,他们稚嫩的肩上,早已承袭老辈人的负荷。

苏仲恒从门楼回教室后,桂苟还在老老实实做题目。一会儿,他做完了所有测试题。苏仲明看过他的作业本,字迹比以前的工整。

老师,我可以回了吧?”桂苟怯生生地说,望了一眼苏仲恒,头又垂了下去。

苏仲恒和蔼地问:“桂苟,你爹为什么送你来读书?”

桂苟老实地说:“爹说,读好书,有文化,以后进农机厂当工人,有机会还可以当干部。娘说,多识几个字,免得只认得自己名字,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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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月工分也算不清白。”

“读不好书呢?”苏仲恒盯住问。

“爹说,读不好书,就像他一样跟牛屁股(犁田耙地),耍锄头把。”桂苟脸红了。

苏仲恒开导说:“你们这一代人愿意像爹娘那样过一世吗?你知道10年后,20年后是什么样子,以后农业科学化,现代化,这都需要知识……到那时,你怎么办?所以从现在起,你们得有思想,长知识,有文化。”

苏仲恒继续说:“从明天起,你的座位从倒数第三排,调换到前二排。现在,你回去吧。”

桂苟垂头丧气地走了。

苏仲恒吃完晚饭后,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看完了所有测试卷子,他粗略地统计了一下,有68%的人,达不到及格水平, 3个年级中,又以二年级最差。他叹了口气,“这样的成绩怎么能读完初小,去读高小和中学呵。”

“仲恒,热脚睡觉了吧。”士英伯娘在楼下喊苏仲恒。

苏仲恒知道,士英伯娘睡得早,起得早,忙下楼朝火塘走去。士英伯娘已把脚盆放在火塘边,苏仲恒连忙弯下腰,去提火塘撑架边的鼎锅倒热水。倒水时木盆上弥漫一片热腾腾的水雾,他倒完水后,试试水有些烫手,用瓜瓢加了些凉水。士英伯娘把脚放进脚盆里,许是长期泡脚的缘故,她对热水的高温耐受力强。苏仲恒的双脚一放进热水里,觉得浑身血脉流畅起来。他觉得自己也被“富人靠吃药,穷人靠泡脚的乡俗熏染了。

“学生们还听话吗?”士英伯娘说:“其实,那些学生不是好教的,青宜老师没少哭脸。”

“是呀。”苏仲恒说:“学生们基础这么差,校舍条件又这样,人家小学,是按年级分班,一个班一个教师,这才能保证学习时间,而这里是复式班,三个年级的学生在一间房里上课,三年级,每个年级的学习时间,实际上只有人家的三分之一,要赶上人家,太难了。”他想,也好,他摸底知底,知道往后该怎么办。他打算分年级讲评测试题后,暂时放慢新课讲授进度,先巩固老的知识,像上梯子,这一步没踩实落,下一步上不去。

士英伯娘见苏仲恒陷入沉思,眨眨眼,“桂苟是根搅屎棍,你得首先治好他。桂苟怕他爹年旺,你找年旺试试。”

苏仲恒笑笑,他拿不准,除了找桂苟他爹,是否还有其它更好的方法。青宜老师不也多次找过桂苟他爹吗?

第二天,苏仲恒课堂解析试卷时,桂苟腰背壁挺地坐着,看上去用心,很守规矩。课堂秩序比平时好,他不由得暗中窃喜。

几天后,课间休息时,一个男生慌慌跑进教室,“老师,亚男和桂苟又打起来了。”

苏仲恒一怔,马上来到教室外的草坪上,这时,亚男和桂苟正扭成一团,互相撕打着。亚男扯着桂苟的白衬衣,桂苟纠着亚男的头发,两人一边大声互骂。

苏仲恒喝住了两人:“都像什么活。”见老师到来,两人马上松开手。

亚男的头发被纠得乱糟糟的。桂苟的衬衣扣子也被扯飞了。

苏仲恒先叫亚男来到教室里,严肃地说:“怎么回事?”

亚男气喘吁吁地说:“桂苟把一个女生推到地上,我批评桂苟,桂苟不仅不听,还骂野话,我拉他见你,他不依就打了我,我不服气,两人就打了起来。”

苏仲恒说:“你知道吗?你是班干部,不能忍一下吗?”

亚男说:“我忍不了。”

苏仲恒说:“你忍不了,就把一件好事弄成坏事了,忍不了,也得忍。”

放学后,苏仲恒把桂苟留下来。桂苟知道又会留校,罚什么的,有些油滑,但刚才那股凶蛮劲早没了。他低着头站着,一言不发,他被扯掉扣子的白衬衣披开着,露出白净的排肋骨。

苏仲恒平静地说:“你这模样回去,怎么和爹娘说?”

桂苟嗫嚅着,没有说话。

“把衣脱下来。”苏仲恒平静地说:“脱呀。”

桂苟惊恐地望着苏仲恒。当他看见老师拿着穿好的针线,讲台上还摆着两粒白色衣扣时,才明白是怎么回事。几分钟后,桂苟穿着苏仲恒给他钉上扣子的白衬衣离开了教室。他走了一截路,回身望了一眼村校,心里嘀咕着,今天既没挨一顿重重的批评,也没留校罚做作业,老师怎么了?要是青宜老师,一顿臭骂后,还得让同学通知他爹来领人,晚上他免不了遭爹的一场死打。

苏仲恒吃罢晚饭,说是要去找年旺。

士英伯娘皱皱眉,“又是桂苟闹事?”

苏仲恒说:“您知道了?”

士英伯娘说:“我在井台洗菜时,已经听说了,我想,你找年旺,除了桂苟的事,没其它的事。”

苏仲恒叹了一口气,“桂苟真让人操心,他不变个样,校风就难改变。”

士英伯娘说:“恶狗服粗棍。你让他爹用棍子调教他。”

桂苟打架之后,苏仲恒找过年旺,班上学生都知道了。课间休息时,苏仲恒离开教室一会儿,几个男学生围住了桂苟。

老师昨夜去你家,你爹肯定知道了你打架的事,”卢美云说。

“昨晚你吃的什么炒肉?”水养打趣说。

桂苟有些招架不住了,红着脸说:“什么也没有发生,我爹至今还不知道我打架的事哩”。

“谁信你扯谎?”亚男瞪着大眼睛。

与桂苟要好的一个男生走过来,“桂苟你敢不敢当众脱下裤子,让我们看看你的屁股?如果没有印子,才能证明你没挨打。”

桂苟辩解说,“老师是去了我家,但确实没说我打架的事,而是说的如何用功读书的事。不过,这更让我难过,也更感动。”

这时,苏仲恒走过来,围拢的学生马上散开,回到教室的座位上。上课时,苏仲恒发现,桂苟用一种愧疚而感激的眼光望着自己。

课间休息时,苏仲恒把一台红灯牌半导体收音机放在讲台上,他摁动了收音机旋扭,收音机马上传出悠扬动听的歌声。

学生们像发现稀奇宝贝一样涌过来。水养站在离收音机最近的地方,他乌黑的眼珠,随着播送的歌曲滴溜溜转动,“老师,我们看不见唱歌的人,却能听见他的歌声呢?”

“这位唱歌的人呆在里面了吗?”一个女生问道。

苏仲恒笑着,用手摁动旋扭,收音机里又传出了另一个台的歌声;再旋转,又听到了纯正普通话的播音。

老师,你说说,这是怎么回事?”桂苟一边说,一边从后面挤到水养身边。这时,卢美云也挤到老师身边。

“是这样”,苏仲恒望着这些求知欲很强的学生,“简单地说,歌声与播音是播出这些节目的电台发射出的电波,由收音机通过天线、地线接收,再通过电子元器件传送,让音频信号变成声音,就成了歌声或播音。”

“不懂。”亚男眨巴着眼,摇摇头,露出十分迷惑的神色。

苏仲恒兴奋地说:“打个譬如,你们在水边用石头打飘飘玩,是不是看见一圈圈波纹,那波纹会不会向四面荡漾开去?”

亚男和桂苟异口同声地说:“是啊。”

苏仲恒笑了,“这就对了。电波的传送,就像播音的人在电台播音产生的电波,通过一种专门的发射装置发射出去。”苏仲恒指着收音机壳上方那根不锈钢的可伸长可缩短的天线和下方的地线,“电波就是天线和地线接收的,也就是歌声或播音进来的门户。这只收音机就是它的接收机,它里面有许多电容、磁棒等元器件,它们有着各自不同的性能。”苏仲恒指着一处有金属网状遮护的部位,“这里面有个小喇叭,它让音频信号变成了声音。”苏仲恒环顾围在身边的学生们,然后,望定桂苟,“我知道你家堂屋里装了个喇叭,可以收听公社广播站节目,它的原理与这一样,但公社装的叫有线传播,收音机是无线传播的。”

桂苟和其它孩子们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苏仲恒说:“收音机的内部是一个严密的整体,哪一部份都不能出毛病,哪里出了问题,收音机就没有声音了。”说到这里,他特别加重了语气。

学生们听得很入神,也有几分迷糊。

苏仲恒话锋一转,“同学们,今后,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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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遇到很多想了解的新鲜问题,这就要求我们从现在起,搞好品德修养,学好最基础的文化知识,才不至于遇事抓瞎。”他惊喜地发现,学生们仿佛开始在思考问题,他们纯洁无瑕的脑海里似乎附着了一种东西,也许那是一种最初的领悟,一种朦胧的希望。

3  好邻居四女

肖孟兰隔壁住着卢四女及她的儿子德荣、德旺兄弟。

四女有副好身子骨,挑得与男人一样重的担子,割禾、砍灰草一阵风。她喉咙又大又粗,男人背后喊她“水牛婆。”她30岁那一年,有天午后打柴进屋,烧了一鼎锅热水冲凉。趁她汉子在山里没回,儿女不在屋里,土生悄悄拨开柴房的门,想动四女。四女急了,跑进里屋,拿了一把剪子照扑上来的土生头上戳去。土生躲避不及,剪子扎在右眼上。他惨叫一声抱着鲜血淋漓的右眼跑了。土生做了亏心事,戳瞎了一只眼也不敢声张,对人说是被树枝戳了眼完事。几年之后,四女说漏了嘴,这事才被抖露出来。四女先后生个6个崽女,生头个女儿才十五六岁,没有足月就生了,遇到大旱,家里没有吃的,大女儿生下只活了个多月就死了。后来一连生了3个女儿。生第三个女儿时,上午还挺着个大肚子出工,下午她家里就有了女婴的哭声。她说,她生了4个女,从不用接生婆,自个用剪刀剪断脐带接生的。生个女像鸡婆屙个蛋一样。有那皮草,就有那皮露水,有人才有世界。怀着德荣时,村里人都说是个男胎,有点文化的人对四女说,还是请接生婆安全些,别坏了男婴。她想也是,临产时请了接生婆来为她接生。德荣生下来方头大耳,重八斤,她男人喜欢,月子里炖了几只老母鸡给四女吃。生德荣弟弟德旺时,不知为什么隔了好几年,后来忽然间有了。

每天早上,四女家的门一打开,大大小小的鸡争先恐后飞出来。鸡群中,有大有小,有公有母。四女的鸡喂养得法,每年孵一抱春鸡,再孵一抱秋鸡,常年保留着十六七只鸡。她家是下乡知青买鸡蛋、买鸡吃常去的人家。一天,肖孟兰望着隔壁四女家的鸡群,在一只白公鸡的带领下,走向山边的草丛时,突发奇想:她也要喂鸡。晚上,她来到四女家的火塘边,对正在清理蔬菜种籽的四女说:“伯娘,我想孵抱小鸡,让小云以后有蛋吃。你能买些种蛋给我吗?我没有来抱鸡怎么办?”

四女望望肖孟兰,知道她带着女儿不容易,“好,我家有只鸡婆正好来抱,老想孵鸡,赶也赶不出窝,你抱去用好了。我家有些鸡蛋,我挑挑,如果种蛋不够,我帮你换。哪家的公鸡壮,鸡婆好,种蛋好,我都晓得,你明天晚上来不改动抱鸡婆和种鸡蛋吧。”

肖孟兰感激不尽,“四女伯娘,那太谢谢你了。”

第二天晚上掌灯时分,肖孟兰进了隔壁四女家里。堂屋里,四女不在,她的大崽德荣正在八仙桌边的煤油灯下看书。

肖孟兰早就听说这位初中生喜欢啃书本,还在钻研农村电工原理,这在村里算得上稀奇。肖孟兰走近方桌,问德荣道:“看的什么书呀?”

德荣双眉很粗,一张方脸,嘴唇厚厚的。他那双又大又厚的手合上书,亮出书皮。肖孟兰瞟了书皮一眼,“嗬《农村电工手册》。”

德荣说:“村里用电的机具和场所慢慢多了,不懂电不行。去年三才伯用电力打稻机时,就是不懂电的知识险些送命。”

说话间,四女溢着笑,从门外走进来,手上提着小半篮新鲜鸡蛋,径直朝方桌边走过来,“孟芳,你运气真好,我家里有七个种蛋,另外从春花她娘那里换了11个种蛋,加起来18个,够了。”说罢,拿起一个种蛋,“你过来看。”四女让手中的种蛋小头朝下,大头朝上,用弯成弧形的手抓着蛋放到灯下照,一边叫肖孟兰近前看,“孟芳,凡是蛋壳下面有一点混沌圆晕的,就是受过孕的蛋,能孵出小鸡,没有那点圆晕的,是孵不出小鸡的寡蛋。”

肖孟兰依照四女的指点,一个一个地细看,查看蛋壳大头的下面是否里面有一个混沌的圆晕。她拿着种蛋在灯下照过后,惬意地笑了。

回家后,她搬出已好稻草的一只烂筐,装蛋时,觉得筐太高,鸡婆跳上跳下有点高。她用剪刀费力地把筐剪矮,小心翼翼地把18个种蛋放拢在筐中央。她将抱鸡婆放到蛋上时,抱鸡婆一阵狂喜,发出一连串“咯咯”叫声。抱鸡婆用爪子把蛋扒拢堆高,用翅膀遮得严严实实,静静伏在种蛋上面一动也不动,也不再发出声音。

肖孟兰蹲在地上,静静地望着鸡婆怎样把母爱的情与热向种蛋传送,心头悄然生出甜蜜的畅想。仿佛天籁中响起鸡雏破壳的轻轻叩击声,一只只长着嫩黄绒毛的小鸡钻出了蛋壳……她脸上闪动着难得的笑容。

肖孟兰哄小云睡着时,村里极静。屋前青溪水的潺潺声,屋后林子里树叶的震响声越来越大。她心里仍在惦念着鸡婆和种蛋。她睡在楼上,而鸡婆在楼下,万一黄鼠狼钻进楼下的空屋,叼走鸡婆怎么办?她实在放心不下,小心翼翼地连筐带鸡婆搬到楼上,放在离床尾不远的墙壁边。

半夜,肖孟兰惊醒了。她听见鸡婆翻蛋的“嚓嚓”声。为了让每个鸡蛋都能均匀感受到热量,鸡婆每隔一定时间都要用爪子翻蛋。翻蛋速度很慢,翻蛋过后鸡婆总用翅膀把种蛋遮严。她几次怕鸡婆饥着、渴着,用一只小碗水泡上米,提着母鸡去吃水米。她一松手,鸡婆像嗔怪她似地“咯咯”直叫后,又急忙跳上蛋窝。鸡婆就这样,不吃不喝,从早晨到晚上,从晚上到来日早晨,终日伏着不动。听村里人说,鸡婆孵小鸡时,因孵得时间太长,小鸡破壳而出时,自己只剩下骨架;甚至还发生鸡雏出壳,鸡婆饥渴而死的事。初次孵鸡的肖孟兰特别小心,鸡婆好几天不吃不喝怎么行呢?她好几次端着水泡的米送到鸡婆的喙边,也许鸡婆难违主人的心愿,啄几下水米,仅仅是几下而已,根本不像平时那样见米趋之若鹜。

鸡婆孵蛋后的第21天,天色微明,在第一声雄鸡晓唱之后,肖孟兰醒了。她听见鸡窝传来了一声轻轻的“嚓嚓”叩击声。叩击声很清脆,很短促,接着是连连的几声叩击。她的心被这叩击声震撼了,慌忙起了床。小云还在熟睡,她替小云扎好被子。这时,已有3只蛋被啄了个小洞,有大有小,洞稍大的,可以看见鸡雏小小的尖喙。母鸡并未离开蛋窝,而是眼也不眨地望着快挣出壳的鸡雏。在时急时缓,或轻或重的叩击声中,3只鸡雏终于从蛋壳中爬出来了。毛绒绒的小家伙摇摇晃晃,趔趔趄趄,惶恐地挤在一堆,“唧唧”直叫。母鸡拍了几下翅膀,咯咯叫了几声,仿佛是在说,你们还有一群兄弟姊妹也快出壳了。3只鸡雏很快又爬回母鸡的翅膀下。肖孟兰见状,疾忙拣去了3个带着血丝的蛋壳。

中午,夏孟芳收工后,首先跑回楼上去看鸡窝,她又拣去好几个带着血丝的蛋壳。下午出工时,她把鸡筐拿回了楼下的屋里。傍晚,肖孟兰收工时,打开空屋的门,母鸡领着已出壳的鸡雏在屋里团团走动,屋里溢满鸡婆喜悦的“咯咯”叫声和鸡雏的“唧唧”叫声。她轻轻吁了一口气,长长的期待终于划上了句号。鸡筐里,还剩二个残留着鸡婆体温的寡蛋,看来是没有希望出鸡雏了。

刚从肖孟兰背上松绑的小云,见鸡雏们很可爱,蹲下来,想去摸摸,抱抱。鸡婆反应很快,撒开鸡尾,伸着尖喙,发狂地冲过来。肖孟兰连忙抱开小云,“别摸它们,它们的妈妈会发怒,会狠狠啄你的。”

小云吓得钻到妈妈怀里。

一天,肖孟兰无意中拎起鸡婆时,感到原来三斤重的鸡婆,最重不过一斤。鸡婆的血肉,都化作了鸡雏们的形体和骨血。

早晨,四女伯娘欢欢跑来看肖孟兰家的鸡雏,“你的运气真好,第一次孵鸡,鸡婆就孵出16只小鸡。”她不无羡慕地说。

肖孟兰从心里感激四女,“如果不借你家的鸡婆,哪有鸡雏呀。”两人喜欢地望着鸡婆带鸡雏走出鸡埘,到屋后的山坡觅食。肖孟兰跟到屋外,只见恢复吃食的鸡婆不再孱弱,觅食之余,不时用喙用爱抚梳理鸡雏的黄色绒毛,仍有几只趔趔趄趄的鸡雏常常胆怯地偎依在鸡婆的翅翼下,发出“唧唧”的稚嫩啼音。阳光和草丛使鸡婆的眼晴发亮起来,一边拍翅,一边发出“咯咯”的快活叫声。一只只越来越生动的鸡雏,慢慢走出鸡婆扇动的弧,去开边的草丛觅食。肖孟兰看得心花怒放。朦胧间,一只只鸡雏仿佛变成了一群大鸡,有鸡冠鲜红,毛色鲜亮的鸡公,有黑色的、白色的、黄色的肥硕鸡婆。鸡群在威武雄壮的鸡公带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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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去草坪上、去割罢禾的稻田里觅食,当它们的食囊鼓起时,公鸡昂叫,鸡婆咯咯,周遭的田峒变得愈加生动,愈加和谐。每天,她家的鸡埘里都会传来阵阵鸡婆屙蛋后的“咯咯”欢叫声。她和小云的脸盘不再黄瘦,每天都有喜悦的笑容……

4  女劳力中工分被评得最高的

每逢月底的夜晚,祥林村的劳力会在会议室里评工分。哪家都有许多的事,收工后,男人去山里捆抱柴,去自留地插根棍子矫正辣椒树,或蕃茄枝,掐把葱,拔几棵蒜,再泼上粪水,待进屋时天已黑了。女人也有忙不完的事。忙完事进亮着煤汽灯的大屋里时已不早了。肖孟兰是回村头一次参加队里评工分,不知底里。她收工后赶忙做饭,娘俩吃完饭,碗还泡在淘盆里,就抱着小云去参加评工分。大屋里空无一人。她有些纳闷:出门时看过闹钟,都八点过五分了,还没有人来。她见还没有人来,想去隔壁四女家坐坐。这时,年旺从门外走进来。

肖孟兰问年旺,“还没开会呀?”

年旺一脸无奈,“我才去各家又喊了一回,快来了。”他安慰肖孟兰,也安慰自己。

史蛮子在进门时听到年旺说的话,不紧不慢地调侃说,“八点钟开会九点钟到,十点钟开始作报告,队长在会上鼓泡子(喷口水),社员在下面睡大觉。”

肖孟兰听罢,觉得新鲜,贴切,“扑哧”一笑。

年旺瞪了史蛮子一眼,“你少说怪话。”

史蛮子笑嘻嘻地说,“我哪说错了,你看屋子里有几个人。”

人开始陆陆续续进来。有抱婴儿来的,有手上拿着鞋底来的,也有带上蔑针和毛线准备打绳子衣的。雪飘和焕英说笑着走进屋,一进屋找个僻静处悄声说话。人到齐时,已九点多钟了。一月一评的大寨式评分开始前,年旺总结了这一个月的生产,表扬了好人好事,然后说明大寨式评分是自报会议。他还未说完,人堆中的土生打起了呼噜。

焕英笑着推了土生一把,“评工分了,评你呢?”

土生慢慢抬起头,眯起那只独眼,迷迷糊糊地说,“多少都好。”逗得大家哄堂大笑

评工分似乎评得还快,月月几乎一样,也都习惯了。年旺念到某个人,自已报工分,然后大家评定。男人都报10分,女人都报7分,自个报了后,除了个别耍奸卖巧的,冷场一会外,几乎极少争议。史蛮子似乎对此仍不习惯,悠悠地在墙边烧“喇叭筒”以示沉默。评到卢德荣的工分时,史蛮子叫起来,“德荣放松脂油是苦活重活,而且他交松脂油给国家,对国家有贡献,还增加队上收入,10分少了,应该评12分。”

史蛮子的说法无异于给平静的池塘里扔

了一块石头,激起阵阵反响。两个瞌睡的人惊醒后喋喋不休地反对了一番,木木地盯着年旺表态。

肖孟兰知道,史蛮子并非单纯感激德荣那次救他,而是他了解收松脂油的艰险。一担松脂油得翻多少道山岭,在多少棵枞树开箭槽,挂筒古,收松脂呵,万一在山里摔了跤,泼了松脂,好多天花的功夫就白费了。她忽然望了一眼德荣,只见他沉埋着头,并不啃声。“我同意史蛮子的意见,评12分。依我看,评得并不高。”她接着从容地说起来。

肖孟兰说完,有几个妇女窃窃私语,“公家不是每担松脂油还补贴钱和粮食给他吗?”      

年旺是个明白人,知道德荣这个多月在岭上挂了五六百个竹筒古,这意味着可从五六百棵枞树收松脂。今年是头年收松脂,德荣放松脂油能给队里增加多少收入,他心中有数;再说,能拿下这活的队上没几个人。他想罢,表明了态度。“德荣放松脂油国家有补贴,在队上记最高工分,这是国家规定的,评12分,就别有意见了。”

德荣并没奢望评12分,也不想为几分工与人争个面红耳赤,再说国家还有一份奖励给他。当年旺宣布德荣评为12分时,德荣不由得感激地望了史蛮子和肖孟兰一眼。

评到肖孟兰的工分时,费了点时间,因为她是头次参加评工分,但每人怎么做事,她心里明白。肖孟兰自报8分时,屋子里响起一片“哎呀”声。

“队上女劳力从未评过8分的呀。”

“她来了多久,还背着妹崽上工咧,能评8分?”

焕英声音亮亮地说:“我觉得孟兰姐评得8分,你看她割晚稻那个快,一人顶几人。”

焕英他爹冬福白了焕英一眼,“她回来割了几天禾?”有男人在一边应和。

焕英不同意爹的说法,“我看孟兰姐锄头功夫也很快,我看不比有些拿10分的男人锄草慢。”

这下可得罪了一帮男人,不少闲言杂语都冲焕英这话扔来了。“女人拿8分,能犁田耙田么?能挑得起两百斤担子么?”

史蛮子沉默着,心里却在默神,看得出,大多数男人不同意肖孟兰评8分,因为这样拉近了女人与男人工分的距离,这对男人是一种挑战,万一女人都评8分怎么办,队里工分高了,工分值就低了,男人就会减少分红。他知道,肖孟兰自报8分,是女人中从未有过的,但是对的。“我觉得肖孟兰可以评8分,评工分就是要体现按劳分配,多劳多得,少劳少得嘛。我看队里是出工一条龙,做事一窝蜂,有的人就是公家地上养精神,自留地上打冲锋。”他这番话明显是冲反对肖孟兰评8分的那几个人说的。

屋子里炸了锅,一时你一句,我一句,喧闹不绝。肖孟兰心里一笑,史蛮子这话“打击一大片”了。多评一分,多少钱?她对此了解过了,队上工分值是4角8分10分工,她觉得自己做事用心尽力,超过不少女人,可是这自报公议评工分得到的结果,却使她哑然失笑。队里出工确像史蛮子说的“出工一条龙,做事一窝蜂,”有时十几个人挤在巴掌大的地里锄草,有说有笑,哪有工效啊。

史蛮子见大多数人的对他的意见持反对态度,有些烦躁,“我看以后做农活,多搞定额,按定额记工最合理。”

“做农活不能只讲数量不顾质量。”

“慢工出细活才是道理。”

年旺见争议不出头绪,大声说道:“肖孟兰做农活是比一般女人强些,她刚回,暂评7.5分罢。”年旺这番不偏不倚的说法,使会场慢慢安静下来。

散会时,史蛮子自嘲地说,争了老半天,肖孟兰才比女劳力多了5厘工分,几分钱?”

肖孟兰抱着睡熟的小云往家里走时,心里出奇地冷静,她知道自己在村里女劳力中工分评得最高,已经满足了。

午饭后,焕英提着一桶衣服到井台上捶洗。水里映出焕英佼好的面庞。她麻利地把四个弟妹昨晚换下的衣在水里泡湿,搁在一堆,然后一件件用棒槌捶洗起来。她一边捶,一边翻动衣裤的各个部位。她家养的牛,就绹在不远处的草坪上。他爹上午犁了地,她只得中午牵出来吃草。

史蛮子穿件红背心蓝球裤走上井台,脸盆里放着一件白背心,一条蓝色球裤。他望着穿水红的确良衬衣的焕英,说,“你昨晚敢说,也说得好。”

焕英仰头一笑,“我说的是实话。”

史蛮子摇摇头,“我看有些人脑瓜子是该改改了,不是吗?”他忽然觉得这个妹崽撑高了,该饱满的部位已饱满,散发着一股让男人心动的青春气息。他见焕英光用棒槌捶过一件衣,又是一条裤,“你们怎么不用肥皂?”他指着自己手中乏着白色肥皂泡的衣裤,“用肥皂才洗得干净。”

焕英脸一红,“家家都是这样洗的,习惯了”。

史蛮子一抬头,忽然看见不远处那头黑牯牛挣断了牛鼻索,正去田里。他问焕英,“那是谁家的牛,去吃麦子了。”

焕英一望,惊呆了。她跑过去堵住牛,向史蛮子锐声喊,“你来帮帮忙,牛鼻索绷断了,我牵不住它。”她心里发慌,队里定了规矩,牛吃了作物,要按五毛钱一蔸罚款的。而周围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人影。

史蛮子紧赶几步,慢慢走近黑牯牛,轻轻骚它的腿裆间,黑牯牛马上平静下来,一副驯顺样子。史蛮子右手在它的腿裆间继续游移着,左手猛地用两指掐住牛鼻,叫焕英快递来牛索。牛被掐住鼻子,鼻吼喷着热气,上身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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扑着,两只后腿原地踏动,一副狂躁的样子。史蛮子退后一步,不慌不忙将牛索重新穿进牛鼻孔,扎紧,成一个圈,套上头角上原来的部位。“没事了,”他一边拍着牛的腰部,一边对惊惶的焕英说道。

焕英牵过牛,重新在一棵树干上把牛索拴牢。“谢谢你。”她十分感激史蛮子刚才替她解了难,她今天才发现他适才的剽悍和临乱不慌。

史蛮子只洗一件背心、一条短裤,自然洗得快。他起身时,焕英还有一小半衣裤没有洗完。他意外发现,她放在井台边柳树上的扁担上,一圈窄窄的树皮箍住了中间的坼缝。扁担肯定是因为挑得过重而炸坼了,但未绷断,所以还能凑合用,但不能负重。“焕英,我帮你出根扁担。”

焕英用亮亮的眼睛望了史蛮子一眼。她知道史蛮子木工手艺好,也会破蔑织箢箕和背篓,也帮村里人做过箱子。她欢欢说道:“好。”

史蛮子说:“是木的竹的,长的短的,宽的窄的,硬的软的,起翘的不起翘的。”

焕英见他说了这么多,调皮地说道:“这扁担要木的,它不长不短、不宽不窄、不硬不软,不烧肩,不起翘。”

史蛮子也笑了:“我明白了。你不知道,我那天迷路出山时发现了有棵做扁担的绵

木。”

焕英关切地说:“可别又迷路了哟。”

史蛮子尴尬地一笑:“哪能呢?”

几天后,焕英去史蛮子屋里拿了一根绵木扁担回来。

她爹冬福刚从自留地进屋,见焕英正喜孜孜地抚摸着一根扁担,便接过扁担往两面压压,试试韧性,“谁出的?”他看出这是一根木质细密,弹性和韧性具佳的绵木扁担,宽窄,长短都适中,村里人是很难找到这种绵木做扁担的。

焕英不想说,见爹问得紧,不得已说道,“是史蛮子出的。”她知道爹不喜欢史蛮子。

冬福不悦,“你怎么叫他出扁担?”

焕英也不高兴:“叫他出根扁担又怎么啦?我缺根好扁担用嘛。”

冬福硬梆梆地说:“家里不是有好几根扁担?”

焕英知道家里有爹做的三根扁担,但都不是绵木的,而且又宽又硬,她不喜欢使用。“爹呀,你别说了,你不希望我有根好扁担挑担子呀?”她莞尔一笑,拿过绵木扁担跑了。冬福无奈地望着她跳蹦蹦远去的背影,摇了摇头。

第五章

1  赶鸟节邂逅瑶族美少女

每年的农历二月一日,是景湖公社相邻的松柏公社圩场的赶鸟节。赶鸟节这一天,苏仲恒早早起来,往水缸挑了满满一缸泉井水,早饭后跟关霞村几个男人直奔松伯公社。

一行人抄近道走,两小时后,拐进了松柏公社的油茶林。苏仲恒环顾四周,好阔大的一片油茶林哟,油茶树一人多高,树叶纷披,叶色青碧。时值早春,油茶林全然没有经历萧瑟严冬的枯败景致。走出油茶林后,是一条通向松柏圩场的大路。这时,可以看到从四野八方,包括从粤、桂两省涌过来的人流。一路上,有不少穿中山装,上衣有两个口袋,口里叼着香烟远道来的客商。开手扶拖拉机来赶鸟的后生的车厢内,装着香姜、甘蔗、槟榔芋。涌向鸟场的人流中,有挑箩筐、鸡笼的,背竹篓的。赶鸟的男人和女人服装各异,男人的头上扎一条两头绣有白蓝两色图案的头巾,上穿宝蓝或藏青色对襟家织布衣,扣着整齐的布扣,下穿大桶裤,足穿或蓝或青的布鞋,腰间斜插一根有饰物的竹烟杆。妇女着装色彩缤纷,多穿宝蓝或藏青的家织布衣,右衽开襟居多,衣袖把手臂包得紧紧的。裤装色泽多与上衣同色,只是裤脚绣有精致图案,腰系绣花围裙,头扎云髻,简约地插塑料钗子,有的头带卷尖高耸绣有彩色图案的斗巾,戴银耳环、银手圈、银戒指,脚穿绣花尖头布鞋。眼下,乍春还寒,老年瑶族女人都戴着黑色的平顶绒帽。一位背着竹背篓的过山瑶少女引起苏仲恒的注目。这位瑶女头顶一条藏青色绣有彩色头案的大头巾,中间高,两边低,前额突起似屋顶,这种造型使人为之一叹。她的上衣为对襟开,无领,无扣,衣边和裤口镶红、黄、白花边装饰,襟上挑花边。除有银饰外,胸围一块红、黄、蓝、白、黑五色桃花百褶裙,腰系宽边挑花带,脚穿绣花布鞋。色彩的层次感和丰富及和谐,是苏仲恒难以想像的。他不由得多看了她身上的服饰几眼。

苏仲恒被人流卷进了圩场。一块阔大的空坪上,无数摊位摆成了街市。沿街两侧的摊位挤窄了长街。五金交电摊位上,晶体管收音机、手提式收录机播送着优美的旋律,日用百货摊位琳琅满目。在圩场,更多的是土特产:小而籽粒饱满的花生,晶亮的茶油,黄灿灿的烤烟、红薯、甘蔗、鲜活的鸡、鸭以及水灵的各种蔬菜。

苏仲恒步入长街的中段时,从左侧的后街跃出几个壮实的后生,各自带着竹编织的鸟笼和鸡笼,有的把鸟笼托在肩上。竹笼里有画眉、八哥、斑鸠,争勇好斗的公鸡。这几个后生,一边拨开人群疾走,一边锐喊,“去看斗鸟,斗鸡啰。”

苏仲恒听得心动,跟着这几个后生在离街不远的一块坪上停下来。来看斗鸟斗鸡的人早围成一圈,几个带着乌或鸡的汉子已然在那里让它们争斗。鸟是放在在一个稍大的鸟笼里斗,斗鸡则在地坪上展开。参斗的鸟或鸡,想必是驯养过的,也经历过阵势,均知进退攻守,善纵跳腾跃,斗得难解难分。观战的人一个个眼热心跳,人圈中不断爆发出叫好声和助阵的吆喝声。苏仲恒看了一阵后,从人墙中挤出去,继续朝未曾去过的街市走去。在离他两三步开外的摊位上,两个瑶族少女正在欣赏时装,挑拣色彩缤纷的瑶带、瑶巾、荷包、锦袋。两个瑶族少女一高一矮,两人的服饰使苏仲恒眼前一亮,稍胖的那位戴丝线绣花巾,身材高挑的少女头戴银质的蛾冠,且冠檐突出,帽沿有一串玲珑的银串珠和彩色亮片以及穿插着连须的小彩球。她戴耳环,颈挂项链,正挑拣织锦的嫩手臂上带着银手镯,指上套着银戒指,穿一件对襟开的藏青色上衣,衣边衣襟和袖口有花边装饰,脚上穿一双尖头绣花布鞋,让人感到她集繁复的色彩于一身,恰到好处,赏心悦目。她姣美的瓜子脸盘白里透红,细长的眉眼虽无修饰,却闪射出一种清纯的美。苏仲恒从喧闹声中听出了她娇柔的声音。那少女挑了一个好看的锦袋,与女伴离去,一种爱美的使然,还有一种朦胧的舞蹈造型的构想,使苏仲恒不觉跟了上去,观看她的窈窕身姿,揣摸她的的举手投足。当她驻足摊位挑拣物件时,他会在她后面停下来,悄然注目,或者佯装在摊位上购物。走完了这条街,那少女和女伴停下来,两人耳边悄悄私语了一会,朝一片竹林走去。苏仲恒望着田峒边那片翠色袭人的竹林,迟疑了一会,仍旧相跟了上去。路边有一条水清见底的水渠,一眼泉井出现在他前边。从底部涌出的清泉中,一圈一圈的涟漪轻漾开去,润泽出路边一丛丛绿草,催放出一丛丛不知名的小花,都亮着浅浅的水红,漾出淡淡的香。那少女轻提衣裙,蹲下身子喝了几口甜甜的泉水。少女立起身侧目时,正与苏仲恒的目光相对,他被一种惊人的姣美震撼了,炫晕了。少女忙把目光投向竹林。他知道那充满浪漫情趣的翠竹林,是瑶族青年男女对歌传情,寻找意中人的地方。当他望着少女的背影在翠竹林里隐去时,心情有几分惆怅和失落。忽然间,竹林中传出了木叶声和男女山歌对唱的声音。他不想走进竹林,以免惊扰刚才走进去的瑶族少女对歌,但又不想就此离去。于是,在竹林外不远的地方驻足聆听对歌。

苏仲恒回村时,走着走着,一出赶鸟双人舞的语汇,在他头脑中涌跳出来,仿佛他已化作头上扎一条两色绣有白、蓝图案,身穿宝蓝色对襟家织布衣的瑶族青年,足穿青色鞋在舞台上劲舞。与他伴舞的,就是刚才那位美丽的瑶族少女,逛街、购物、斗鸟、泉边、竹林对歌……那生动的场面,在他脑海中铺展开来。他想,县里今年春节不是举办全县文艺会演吗,在舞台上沉寂许多年的他,能不能重展当年的风采呢。倘若《赶鸟》确定了,又让谁饰演那个青春亮丽的瑶族少女呢?他首先想到了肖孟兰。她的舞姿好,曾有过许多动人的舞蹈演出,但那是几年前的事了,现在的肖孟兰有了女儿,一天忙于出工,她还有这份激情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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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争演采茶舞的“笨”女生

新学期开学后不久,一天,公社小学辅导员宾老师来到了青溪铺村校。他此番专为督促各小学加紧排演节目,迎接“六一”公社中小学文艺会演而来。宾老师走后,苏仲恒想起。不久前,他领着孩子们去朝阳队的茶园采茶,面前瞬间出现了一条条绿色琴键一样的茶行,一朵朵,一丛丛、一篷篷的芽头,像猛然爆发出来的,那么鲜灵,那么舒展。在春风的拂煦下,俄而由嫩黄,转成碧绿,一群采茶女背着背篓款款而来,灵巧的双手在茶行上飞快地采摘……他的思绪被牵动着,旋舞着,一连串涌来的舞蹈语汇使他激动不已。他想,就自编自演《采茶舞》吧。

跳舞的女孩并不难挑。因为让二三年级女孩站在一起,演示几个简单的舞蹈动作后演员便可大体选定。那天宣布排演采茶舞的演员中没有亚男,放学时,亚男在教室门口堵住苏仲恒,“老师让我参加排演吧。我好想跳的。”言词十分恳切,但说得很轻。

苏仲恒想起了亚男的肢体动作,也许在乡间过早劳作,缺乏训练的缘故,她的简单动作显得僵硬,放不开,做不到位。但他不便伤这女生的心,“入选的那几个女孩都跳得不错,我只能优中选优呀,再说,人也够了。”

亚男呆呆地站着,眼睑低垂,几乎要哭出来。“老师这是我在学校的最后一学期了,家里弟妹多,爹不让我去公社中心学校读书,让我跳这最后一次吧。”说着说着,她的泪珠流出来,她说完之后咬着嘴唇默默离开了。

苏仲恒不知说什么才好,但内心却被深深地打动了。他想起自己出身的城市,孩子们一到亚男这个年纪,都一个个天真烂漫活泼好动,有的在幼儿园就已经能歌善舞了,而她们因生计所迫,下课后,还得去扯猪草,放牛做家务活,带弟妹……

村校排采茶舞是利用下午课后,或晚上在教室里进行。每次排练时,苏仲恒发现,挤在村校窗户外看排练的孩子堆中,有亚男的脸盘。那是一种专注的、羡慕的眼光。他感到,那女孩诚挚的眼光是对他的一种鞭策,一种拷问。

一天,他对亚男说,你参加排练吧。亚男高兴得眼泪流出来了。

在以后的排练中,亚男比其它几个女孩做得更认真、更刻苦。课间休息时,苏仲恒告诉亚男,你许多动作做不到位,与手指、腕关节及其它关节的柔韧度有关系。她先是不明白意思,经苏仲恒加以点拨,她很快领悟。她手脚闲着时,就摆手腕,转膝,压腿。彩排时,苏仲恒发现,她的动作已达到娴熟、灵巧的程度,而且明显地融汇进了她的感情。他知道亚男想的是在村校的最后一期学习中,给同学老师眼中留下好形象。他决定让亚男担任《采茶舞》的领舞一角。

“六一”公社中小学文艺会演在公社大礼堂如期举行。中小学的节目都很多,青溪铺村校虽只一个节目,却引起了师生们的青睐。当报幕员报过青溪铺村校的节目后,6个轻盈灵动,训练有素的女生的妙曼舞姿,引起一片叫好声。在青溪铺村校呆过的青宜老师显得十分激动。公社中心小学几位女老师问青宜老师,“采茶舞是你去指导的吧?”

青宜老师面带羞涩,解释说,“不是,我没这编导水平,是省城知青老师编导的。”当青宜老师说,老师在长沙读中学时就参加了长沙市红领巾歌舞团,还是朝阳队文艺宣传队的台柱子时,她的同行不禁“哦哦”连声赞叹。

不久,青溪铺村校的采茶舞获评一等奖,捧回了一张奖状和一份奖品。苏仲恒虽为青溪铺第一次捧回了荣誉,但他想的是远不是这些,他的目标是:在青溪铺村校就读的孩子,应该不止是成绩好,还应品德优良,兴趣广泛。冥冥中他还想让《赶鸟》双人舞在县文艺会演中拿奖。

3“金童玉女”的内心隐秘

小满节气一过,雨多了起来。清晨,苏恒推开木窗,一团团湿湿的雾缕涌进屋里。山的雾幛越来越低地飘垂下来。随着雾的凝重,天色渐渐昏暗,仿如黄昏。

刹那间,一阵急雨倾盆而下。雨势猛,雨点大,天井里漫起一片水雾,屋顶也被砸得“哗哗”作响。他急忙去关窗子,刚走近窗子,雨泼风狂中,突然一道晶亮的火链闪过,同时响起阵阵“轰隆”声,惊雷仿佛就在头上炸响,火链把整个林子照得透亮。苏仲恒惊呼道,少见的干雷电火。猛雨瓢泼似地倾落下来时,地上马上激起一层水雾。接着又一声雷仿佛就在屋边炸响。雨雾迷蒙中,他看见一只尾部粗大且长,尖嘴,浑身棕红色的动物箭一般地穿过雨阵,向那株巨干残枝的枯树狂奔而来。一到树身前,它迫不及待地钻进树洞中去。紧接着,又一阵炸雷巨响,树尖忽然燃起几团火光,火在大雨中飘闪,燃了一会儿,终被大雨泼熄。

天地间昏蒙一片,只有雨的喧响。连绵如浪的远山被雾雨淹没了,急雨砸在地上,盖过了人脚迹、牛蹄印、车辙印,腾起一片水雾。田峒不见丝儿翠影,白汪汪一片,上丘田水注满后漫过田埂,流往下丘田,一丘丘盖过去,水面上飘浮着禾苗尖梢的绿影。清溪满了,水漫上溪沿,如一条发狂的白龙,从上游太源冲狂泻而来,水中卷挟着枯枝败叶,薯藤菜棵,显示出它曾经一路汪洋恣肆,势不可挡。

苏仲恒想起流过祥林村前的清溪,溪那边有4个学生要涉过溪水才能到达学校。不放心学生的安全。他感到刻不容缓,穿上凉鞋,撑着伞,急急向祥林村赶去。

青溪宽约丈许,苏仲恒一手提着褐色的凉鞋,一只手撑着黑布伞,试探着把双脚放进青溪。水深虽只过膝,但水流得急,加之水底密布着大大小小的卵石,踩滚了卵石时,立身不稳,容易了被水冲走。苏仲恒一步一移,到了青溪那边。远远地,他看见两个女生和两个男生撑着伞,裤脚挽得高高,趔趔趄趄地走过来。这时,四个学生先后来到苏仲恒的身边,两个女孩怯怯地说:“老师,我们迟到了。我妈说,雨下小点儿走。”

“没什么,”苏仲恒轻轻说,反过身先在叫美奎的女生面前蹲下来。美奎很瘦,身子很轻,背过青溪并不费力。他背过另一个女生之后,再背另外两个男生。那个最小的一年级男生叫明光,个子矮矮的。

苏仲恒忽然发现明光的屁股上有一片泥印,而且像是反复擦洗过的,但毕竟未洗干净,还有黄泥巴印迹,“摔了跤?”他问明光道。

明光有点不好意思,红着脸说:“出我家那一截路,不是拖拉机的深深轮子印,就是滑滑的路面,我下坡时跌了一跤。”

苏仲恒关切地问道:“没摔痛什么地方。”

明光老老实实地说道:“没什么。”

苏仲明说:“没摔坏就好。落雨路滑,哪有不摔跤的。”

明光伏在苏仲恒背上过青溪时,朗朗地说:“老师,你不来背我过青溪,我也一定会趟过去的。你在课堂上告诉我们,要做董存瑞、黄继光那样的人,得从小时做起,从小事做起,譬如过青溪。”

雨点密,雨声大,明光的稚嫩声音却盖过了风声雨声,苏仲恒心里暖暖的,像心脉里注进了滴滴热流。

苏仲恒把4个学生背过山洪暴涨的青溪,不经意间回身一望,只见青溪上游,蒙蒙水雾中,一个带斗笠穿蓑衣的女人挑着一担猪草过溪。那女人走得极慢,就在快横过小溪时,可能踩滚了水中的卵石,一个趔趄,尖叫一声,猪草担子从肩上滑落,身子倒在水里,很快被水推下来。她的箢箕在一处拐弯处,被灌木丛挂住了,被水推得直晃荡。苏仲恒见状,连忙放下伞,丢了凉鞋,重又走进溪里。水流得急,人往下推得奇快,被水卷来的女人立马到他的脚边。他稳稳拦住那惊骇万状的女人,用尽平生之力,从水中拉起她,扶她朝溪岸走去。这时,那女人镇定下来,两双眼睛对视,苏仲恒惊喊一声:“肖孟兰。”

苏仲恒把肖孟兰扶到溪岸,肖孟兰苍白的脸上有了血色,“谢你了。”她把精湿的头发往上一抹,“刚才踩滚了一块卵石,没把持住自己。”说完四处搜寻她的那担箢箕。她看见挂前面不远的箢箕时,叹了一口气,“白白浪费了一担薯藤。昨天,年旺叫我清早去红薯苗床割担薯藤,没想到雨这么快就下来了。”

他忽然发现肖孟兰右脚着力,左脚踮起走,每走一步都痛得直皱眉。“崴了脚?”

肖孟兰痛得直钻心,“真倒霉,是崴了脚。”她一边“咝咝”地出粗气。

苏仲恒焦急地注目周围,看有无路过的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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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可以帮扶肖孟兰进屋。除越下越大的雨点之外,一个人影也没有。他犹豫了一会,“我背你进屋吧。”

肖孟兰怔住了,“你要去上课吧。”她实在有些难为情。

苏仲恒背对着肖孟兰蹲下来,“就耽误一会儿。”

肖孟兰服服帖帖伏在苏仲恒温热的背上,用一只手撑着他的伞,心里觉得暖烘烘的。过去,他两跳双人舞时,曾经体味过这种体温,现在有了一种久违的感觉。

晚上,苏仲恒请了草医土养给肖孟兰看脚上的崴伤,还做了按摩。土养给肖孟兰留了内服药和敷伤的药时说,有三五天时间脚踝会好的。

土养走后,苏仲恒在燃着树蔸把的火塘边坐下来,肖孟兰把左脚慢慢移过来,在苏仲恒对面坐下来。小云刚才还在看着给她妈治伤,不知什么时候在站栏里睡着了,发出轻徐的鼾声。

肖孟兰脸上仍有些苍白,指着楼梯口说,“昨夜不知哪个死鬼又来撬门,盖住楼梯口的木板被撬得直响,我真担心它被顶开,又压了一担水。响声直到后半夜才平息。昨夜没睡好,早晨起来时头昏脑胀的,挑那担薯藤过溪时,心里虚得很。”

苏仲恒说,“我找年旺队长说说此事。”

肖孟兰无奈苦笑着,“说也没用,又不知道是谁撬门。”她叹了一口气说,“家里有个男人就好了,歹人便不敢欺侮我们娘俩。”

苏仲恒低着望着从树蔸把喷出来束束金黄色的火焰,沉默着。

肖孟兰把受伤的左脚又往火塘边移了移,望了静默中的苏仲恒一眼,她觉得,自从自己回村后,尽管他仍关心她,但话语很少,也不再触及感情深处的东西,她知道这是自己造成的,也知道她的结婚对他伤害有多深;但他知道自己的不幸遭遇后,似乎对她多了一份同情。她真想向苏仲恒真诚地忏悔,希望他从心底原谅她,还像当年一样,听他讲那些风趣的故事,谈很多很多未来的梦想,她沉重的生活中,多么希望有一个人呵护,有一道遮风挡雨的墙呵。

苏仲恒说,“我还要回去上课,你保重。”说完,下了楼梯。

肖孟兰凄然地望着他离去,直到听不见他的脚步声,她的双肩抖动着,双手捧着头,嘤嘤地哭了,而且哭得很伤心。

苏仲恒背肖孟兰进屋时,原本打算提及与肖孟兰跳双人舞《赶鸟》的事,走出肖孟兰家时,他回身望了楼上一眼,他觉得她拖着小云,挺难的,也很疲乏,她可能找不到潜心入舞的那份激情和那种感觉了,心中不禁涌起一阵怅惘的心情。在暴雨交织的雨帘中,另一个少女的形象却在他眼前清晰起来,“雪飘,”他在心里轻轻喊道,《赶鸟》中瑶族美少女扮演者非她莫属。

尽管雨大,青溪铺村校上课时间只稍比平时晚一点,学生一个不少。这使苏仲恒感到了慰藉。窗外,雨还在下着,而且风势未减,雨点更急。村校傍路,地势比路面低,悄然间,水渗进教室,并且慢慢地提升着,打赤脚和穿鞋的孩子感到脚下湿湿的,凉浸浸的。不知什么时候,水已经过了脚背。苏仲恒也感到脚下袭来的凉浸。他没有停止授课,只是叫孩子们克服暂时困难,坚持学习。但是一些细微的踏水声却响在他的心里。桂苟暗中用右肘碰了碰同桌女生的左肘一下,然后用手指指桌下。那女人瞟了桂苟一眼,向桂苟瞪了一下眼睛后,又朝讲台上呶了呶嘴,示意他不要影响课堂秩序。课堂上,不时有人看看桌下,也许关注水是否继续上涨,但始终没有对此发出喧哗声,或表现出惊恐和埋怨。苏仲恒在心里说,多好的孩子呵!

下午,雨仍在一个劲地狂泼着。士英伯娘忽然想起,苏仲恒的南向窗子是否关着。她知道,平时苏仲恒是不喜欢关窗子睡觉的,他喜欢呼吸屋外的清新空气,爱看屋后树木参天的林子,还喜欢在窗下拉二胡。她上楼后,发现苏仲恒果然未关木窗,斜斜地雨泼进屋内,湿了木窗边的楼板。她望了一眼窗外的树林,忽然看见雨帘中,一大一小两只桔红色的狐狸,从那株被掏空的巨大大树身里钻出来。嘴短尾长的两只狐狸,有一身纯净的桔红色的毛,在雨雾中仍然灵气十足。它们钻出树洞之后,似乎有点留恋树洞,隔几步一回头,不久,两只狐狸消逝在密林中。士英伯娘一怔,它们怎么会在雨中离开树洞呢?

半夜,关霞村几乎所有的人都听到后山传来的一声巨响,那株巨大的枯树到下了,它的粗根崩开了周围很阔一片地面。

暴雨下了一整天,雨点砸在房顶上,砸在天井里,好让年旺长犯愁。下午,雨稍小时,他急急戴上斗笠,披上蓑衣,奔进风雨里,进了田垌。使他稍感放心的,主沟进每丘田的吉口都封了土。每丘田的出口处,都塞到恰当的高度,天上泼雨时,田里积水不会太深,即使深时,也会漫过吉口,淹不了禾田。他不由得暗地称赞看水员三才。当他逡巡完大部份水田,踏上田峒间的大路时,忽然看见左前方不远,一股几尺宽的疾风,呈上尖下宽状,如泼水般猛地席卷而上。他有些警觉,这疾风莫不是人们谈虎色变的龙卷风。想到“龙卷风”这三个字时,他心里一阵阵发毛,连忙抱住身边一株大树,盯上那疾风细看。在那股风经过的地方,不论大树小树,都吹得东倒西歪,幼小的树被连根拔起,卷上空中。一块自留地上插的四月豆扦和藤叶“呼”地一齐被卷上天空,然后在空中轻飘飘地翻卷。他吓得死死抱住大树,惶怵间,只见那股风朝路边的村校刮过去,无数青黑色的瓦片像落叶似地扬上太空,瓦片在空中荡悠了一阵,又撒向远处。直到那股怪风消逝之后,他双手才松开那株大树。他抹抹额上,分不清是因紧张而出的汗,还是从斗笠缝隙渗落下来的雨水。年旺听说过“龙卷风”,它经过的地方,可以刮走牯牛,拔起大树,把人扔树叶似地扬上天去。

龙卷风刮过青溪铺村校上空,一下子揭走屋顶的瓦片时,教室所有的学生在一刹那间吓呆了:是哪位无形的大力神在不知不觉间,猛然揭去了全部瓦片?屋顶一片光亮,飘泼似的大雨倾盆而下,一下子打湿了学生们的身子,泼湿了桌上的书本。学生们像一群受惊的鸟儿,发出阵阵惊叫。苏仲恒也惊住了,他望了一眼屋顶,知道发生了什么,马上叫学生们收拾书包,暂时到门楼上避雨。门楼像是亭子间,它逸出的屋檐,容得下这几十个学生。

龙卷风刮过青溪铺,卷走村校屋顶瓦片的消息一下子传遍了四个峒。年旺来了,大队何支书来了,卢副支书来了,大队会计也来了。大队干部在祥林村家召开了紧急会议,会议只开了半个小时,一致决定,雨再大,也不能让村校停课,马上由附近几个队各派两名泥木工上房检修盖瓦,具体由分管文教的卢俊明副支书负责,一周内恢复上课。村校检修期间,课堂移至离关霞村二里远的庵子上课。原在庵堂做木工活的工副队,移至东侧的厢房。村校桌椅的搬迁,由关霞队排劳力出一个早工完成。

苏仲恒知道大队的决定后,虽说是学生上课稍远了点,但庵子不失为一处好处所。两间厢房里移进马凳、锯台,做木工的噪声不免对学生听课造成影响。他想,那栋独屋全部做学校多好;或者另起一栋学校,里面得有教室,还有室内运动场,雨天学生们可以在室内活动;而且教室怎么也得有3间,不能一二三年级都混在一间大教室上课,这不仅是他的想法,学生们都这么想,学生家长也都这么想。这天晚上,他失眠了,写出了在祥林村重建青溪铺学校的报告,整理写了五页稿笺。

庵子忽然成了村校的教室,学生们都感到有些稀奇。其实,庵子的房屋质量远胜于村校。庵子南面朝田峒,背依一片幽静的林子,一注溪流从庵子后边流过。庵子很大,内有天井,天井左侧是一丛修竹,青翠欲滴,都高过了屋檐。右侧是一株槐树,树围数尺,高数丈,密集的枝叶荫蔽了小半个庵子。解放前,庵堂香火很旺。大堂里,观音菩萨有的镀金泥塑丈余高,观音像前,有一座铁香炉,里面积着厚厚的香灰,香炉一年四季袅袅升腾着轻烟。“文革”中,观音像当作“四旧”砸烂了,香炉也当作废铁卖了。庵堂东侧是两间各有十余平方米的厢房,曾经是主持和女尼住的地方。从庵堂往里走,是一间约四十多个平方的藏窒,两扇窗户开得很高,且很小,大白天往里望去,光线仍很昏暗。因为庵子离关霞村村里近,庵堂内室也空置着,于是成了关霞村的谷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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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6/7 7:22: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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