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伯娘,”史蛮子平静地说,“我来不为别的,只想看看焕英睡过的房间。”
焕英她娘“哦”了一声,揩着渗出的泪水说,“房里闹鬼,焕英的弟妹不敢去住,铺盖都依原样保留着。”
史蛮子推开焕英卧室的门,走进房内。窗子较高,从窗外射进的阳光,在蓝色家织布铺的床上空形成很长的光束。屋内弥漫着的霉湿气味中,混杂着女儿家特有的气息。墙上贴着一些花花绿绿的电影明星照片。焕英睡过的床头,地上竖立着一根绵木扁担和一只小扁篓。这是他送给焕英的。睹物思人,他先拿起那只精巧的小扁篓,想像活泼的焕英曾用它摘过春茶,装过茶籽,捉过鱼虾。他放下小扁篓,拿起那根褐黄色的绵木扁担,因风雨的打磨,已使扁担的木纹不太清晰,但油光泛亮。他想,焕英生前曾用它挑过生活的重担,却未能走出心灵的煎熬。焕英她娘望着那两件遗物,幽幽地说“这是焕英死前放的,我们没动它。”
史蛮子强忍着不让泪水涌出来,走出房间时,默默望了一眼绵木扁担和小扁篓,迈着像灌了铅似的双腿,慢慢走出了祥林村。
午后,卢俊明在地头找到年旺,问起史蛮子回村的事。
连旺平淡地说,“史蛮子讲他是回来续假的,他仍在县里做木工,做不赢;上门请他的络绎不绝,他辞不脱。”
卢俊明觉得有些意外,但脸上毫无表情,“村里真没出什么事?”
年旺想想,“没听说出什么事。昨夜,史蛮子屋里喊声喧天,来的陌生知青闹腾到夜深,但后来陆陆续续离开了。狗叫了一夜。正午,连生从史蛮子住的大屋经过时,一切恢复如初,大门上挂了一把大铁锁。”
卢俊明脸上露出不易察觉的微笑。他猜测,史蛮子回村断然会闹事,尤其有人把路上碰到史蛮子的凶恶状告诉他时,心里不免有几分惊怕,他确实曾对焕英软硬兼施,不让她再与史蛮子相好……想不到史蛮子竟悄悄离去。他真真切切地感到,王秋鸿那夜突然回来找史蛮子谈话后,情况才发生了急剧变化。可以断言,她二人关系绝非一般,一团挥之不去的疑云开始笼罩在他心头。
3 女饲养员创造许多奇迹
“喔喔喔!”一声嘹亮的,还带着稚嫩的公鸡啼鸣打破天亮前的黑暗,它仿佛来自梦境,来自遥远的天籁之音。
肖孟兰一惊:公鸡打鸣不是从她楼下鸡埘发出来的么!一瞬间,她仿佛看见那只黑公鸡,抖动着乌黑的翎羽,那蓬高翘的乌亮尾翎显示出它的霸气。
她家的公鸡昂叫之后,一家家的公鸡争先恐后地引颈高歌。她感到家里有了生机,生活里有了一片光亮,尽管还只是一丝微光,但初现微光就有希望。
这是她正式接手喂猪的头一月,公鸡一叫,她再也睡不着了,便爬起来拣场。小云还在呼呼熟睡,她赶忙进了猪场。一走进猪场,最显目的是灶台和大潲锅。灶台约三尺高,潲锅能装四五担水。注入水难,提潲下来也很费力,够难为一个弱女子的。
猪栏与熬潲房连通。两排猪栏是枞木柱子装的。过去垫栏草垫得少,粪也出得不勤,几只架子猪都在粪泥里站着,一身粘糊糊的猪屎。人走进去,苍蝇扑扑乱飞,直朝人眼睑上撞。
那天下午,桂香嫂交了猪场钥匙后,意味着肖孟兰当天要准备好第二天的青饲料,第二天早晨要熬好当日一天的猪潲。她粗粗盘了一下猪场饲料,干红薯藤还能吃几天。猪饲料地闲着,不见有种植的动静。池塘的水葫芦稀稀拉拉的。猪栏目前存栏29头,两头母猪,其中一头母猪发情后跳出栏,跑进山里,至今未归。十几条架子猪,是年底要出栏的,不加劲催膘,想杀都难。十几头个体小的猪,都养三四个月了,才三四十斤左右。一身癞疮的那只母猪,不过百斤,腹部与奶头全拖在地上。肖孟兰记得有一次,偶尔间走进猪场看看,她知道喂猪的是一位叫桂香的女人,颧骨很高,瘦瘦的,似乎见人都生分。她正在给一头雷公嘴,头大身瘦,一身癞疮的猪喂潲,因为它已被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