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在那个动荡的年月,那年我瘦猴、振伢子都在知青文艺组织《红一线》总部做事。当时《红一线》“征用”了省农业厅招待所,(在那个乱糟糟的年代,革命大于一切)那时《红一线》在长沙可是名气很大的了,那一出活报剧《血泪的控诉》以及一件件血迹斑斑的知青的破衣裳震撼了多少长沙人的心灵。也就是那一年江永知青王伯明,还有零陵前进人民公社的好几个知青都被残忍的杀害了。〈红一线〉的演出任务很重,忙得不可开交。我家在衡阳,所以在长沙,能有吃的有住的地方那是再好不过了,就这样我来到〈红一线〉在总部刻钢板印传单。瘦猴、振伢子我们又都是下放在一个队的,大家能在一起倒也很自在。(在知青造户口反的时候,我连户口都是上在振伢子家,要不然每个月就没有9块钱27斤粮)
有一天,我们同一个队的杨麻拐来了,背着一个黄挎包很神秘的样子。到了屋里以后,打开挎包一看,原来里面装着几个手榴弹。他说,这是他弟弟拿回来的,哪天我们拿着去河里炸鱼吃。大家一听都说要得,就把这几个手榴弹放在床上棉絮下面。还没等到我们的炸鱼计划落实,中央的“九、五”交枪令就下达了。既然命令下来了,我们也不会再顶着风险去炸鱼吧。那天哥们几个带着几个沉甸甸的铁家伙去找交枪站,先是到十一中,可接待的解放军听说我们住省农业厅招待所,居然拒收,说要交到省军区交枪站。这就没办法了,哥几个又只好匆匆赶到省军区,毕竟这玩意留着还是有点不放心。哎,东西是交了,心也放下来了,而且交枪证还是开的我的名字。
也不知过了多久,(我向来对这个时间记的都不很清楚)反正上面下来了文件说要知识青年杀回农村闹革命,我们就又回了铜山岭。至此,手榴弹的事早就忘到九霄云外去了。谁知有一天,场里来了一个干部找到了我,问我:“听说你文化革命时有几个手榴弹,现在在哪里?”来者叫唐全耀,原来在我们队搞过社教工作队组长。跟我还很熟悉的。我一下被他几句话问蒙了,“什么手榴弹”?盘来盘去,我始终一口咬定,不知道有这回事。“你还是好好想一下吧,想起了再告诉我”。他走后,我想了好久,才想起当年在《红一线》时的那几个手流弹。可不是早就交了吗?过了几天,他又来了,“玉米伢子,你想起来了没有?“哦,想起了,一共5个手榴弹,可那是杨麻拐拿来的,又不是我的,而且早就上交了。我只不过帮他去交了一下而已。”
“5个?那上交总有证明吧,”“搬来搬去的早就不见了,”“是5个吗?你要老实点嗷”,“就是5个嘛,又不是我的,什么老不老实的”问来问去,我说就是5个。就这样他来了好几次,老是说我不老实。我也火了,我是属牛的,天生一股牛脾气,我对他说;“你不要再讲了,杀头也好,坐牢也好,我背被窝跟你走!”有趣的是我一发火,他倒是软了,“你不要激动嘛,再好好想想”。我简直被他搞烦了,他隔几天来一次,搞得队里都知道了。我简直想不通,明明交的是5个,怎么老是说我不老实嘛。干脆,我去问问瘦猴,谁知瘦猴对我说:“是6个咧,设嘎一个,你记心禾是郭样不好咯。”我这才恍然大悟,是的,手榴弹拿来以后,就放在棉絮下面,过了几天,发现被人偷了一个,反正不是我们的也就不管他了。交给收枪站开收条也就是5个,就这样,5个手榴弹就在我的头脑里扎了根了,以至于形成现在这个局面。后来唐全耀再来,我也就如实的讲给他听,也就没事了。其实他肯定早就都知道了,不过在那个连黑白都可以混淆,杀人就象杀鸡一样的年代,折磨你一下又算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