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逃跑,总可以吧?
在我近七年的知青生涯中,有过一次逃跑的经历。对与不对,自己不想评判。
1972年初春下放农场时,六个工区食堂的事务长都是由场职工当着。一年后,知青的意见很大,就因为这些事务长都很抠门,每天都是些没油水的菜,把知青们肚子都饿淘得咕咕叫,其中一大原因就是怕多搞肉食之类的菜,怕知青们猛吃,饭菜票超支,食堂会吃垮。经知青大伙一提意见,场部也就顺水推舟,好好,就由你们知青来当这个差。于是,到了1973年开春,六个工区的事务长就全由知青接过来了。我所在的四工区由知青一哄,便把我推了上来。知青们就一条要求:把大家喂饱吃好。我也提一条要求:只搞一年。
要满足这要求容易吗?
我这食堂是场部的伙食摊子,知青,职工(家属),场部领导(家属)及每天的来客,每餐有近120人开饭,就由我,一个炊事员,一个勤杂,三个人撑着。这年,我19岁。
每天早上5点,三个人就都起床忙起来了。最辛苦的是炊事员,他要用大桶从40米外挑10担水灌满热水池,一人挑要花40分钟。我主动帮他挑个五担,时间就省去了一半。然后,就是开炉蒸饭,每餐要蒸个200钵子,三个人,一个放钵子,一个添米,一个加水,尽是机械的连贯熟练动作。其中,米是由我掌量筒,都是满满的,量筒保证不平不凹,要凸起来,要足称。水由炊事员加,稀一点硬一点由他掌握,饭稀与硬要掌握一定的比例,因为要适合各人的喜好。勤杂就是快速的放空钵子。200钵装好水米,那四方的蒸架要垒到六层高。这么超比例的饭钵,就是要满足知青那些人每个捧上2到3个钵子。蒸好饭,炊事员与勤杂就洗菜切菜去了。这时,召唤出早工的广播响了,知青们起床了,我呢,就挑上一个桶子一个大竹筐,到七里外的永和集镇上买菜去。
这永和集镇要算浏阳城区以外最繁华的区镇,浏阳磷矿永和磷矿甚至七宝山硫铁矿都集中在这里。菜疏需求都很大。我到这里主要是采购肉,蛋,水豆腐及白豆腐之类,这都是很紧俏的货呢。肉铺与豆腐点都是要排长队。我跑了两三天后,感到老排队不是办法,决定向这些响当当的人物行贿。是怎么样的东东?用二块五毛钱买了一条“五岭”的香烟(相当于三斤肉钱),向几个掌刀的和打豆腐店的每人扔上2包烟,“农四的,请以后多关照”,“农场四工区的知青啊,好说,好说!”那时这些事也真好摆平,代价真不大,估计我这么干的也不多,这些刀手们也可能就只吃这一套。此后,我在很远的队尾吆喝一声:农四的,八斤!只要把筐往柜内一丢,就可去忙别的,回头来,筐内的肉已砍好,都是肥得出油的膘肉。到豆腐店,早天放好的桶子已专门按数量要求冲好了豆腐。桶子上“农四”的标号赫然,像征着一种特权。你只要提着走人,半月或一个月算一回总账。不出半个小时,就可挑着担子打道回府啦。
待回到农场,若正开早饭,就帮着买买饭,更多的是坐在自己的宿舍兼事务长室,打理买饭菜票的事宜。事情都很简单,流水式记账,一张人员表,某某买好多数量,个人再签字认账。难就难在那些把肚子死撑的知青,才不出半个月,16元一月的工资早就超支了。要是原来的职工事务长,在这时肯定是有热闹看的,一边是不答理不卖饭菜票,一边是捶桌子骂娘。而我呢,这些个知青兄弟则是嬉皮笑脸的:东方哥,再帮帮发个饭菜票,要担煤和煤挑黄泥的事,你吆喝一声就是。我则说:这么下去,把你老娘押着来农场抵账都会还不清的呢。在嘻嘻哈哈中,事情就办好了。这些大肚知青乐哈哈的跑了,此后照样大吃猛吃,如此循还。不过,他们也不食言,食堂要挑黄泥和煤之类的事,一招呼就都来了。当然,我也会知趣的供他们饱吃一顿的。有时我拖个板车到永和拖大坛子的腐乳豆腐,吆喝上一二个知青帮忙,在面铺吃上几碗面条,也是让他们乐不可支的事了。
中餐晚饭,挑水蒸饭,洗菜炒菜,卖饭卖菜,清点餐票,记账报账,日清月结。单调枯燥,循环往复。累与乐难分,悲与喜不辩。熬到年底,说一声:开春后,另请高明。可是,知青挽留,职工挽留,领导劝留。我辞请已定,开春回场后第三天的临晨5点,我偷偷的溜到了三工区好友M君房里。我对M君说:我躲几天,请你保密,我不出房门,请你供我吃几天,等我工区无奈定了新的事务长,我再出来。M君就真是铁哥,保密供饭打听消息。直到我工区决定换好事务长,我才回到了工区。
后话:一,我跑了两天,我工区炸开了锅,都没饭吃,知青也不出工,四下找地方噌饭;二,当时的六个知青事务长都学我的,全辞了,一算帐,那五个食堂都亏了,只有我的食堂,钱粮都有节余,我当时就是本流水涨,别说收付记账,更别说借贷记账了。好在我没贪心自己去弄一分钱一斤粮。按文革时那位大人物说过的:三年不记账,钱不会跑到外国去。三,1974年推荐读工农兵大学生,我因此受到了影响,被压下来了,这是后话。
这三十六年前的一个往事,我就是这么做的,一跑了之,煞是痛快于无奈,从未谈及和评价过。今天写来,想听听各位茶友的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