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应该有人帮你捆灰草的。”
肖孟兰好像没听见似的,扭过头去。已经平息的心中又涌起一阵波澜。“唉。”她用史蛮子听不见的声音叹道。
史蛮子端的好气力,又是手压,又是脚踹,没半个时辰,把肖孟兰一整个上午砍的灰草捆得干干净净。捆毕,他把一捆灰草竖起,一勾腰,灰草便横撂在肩上,猛地一撑腰,背起灰草朝灰窑走去。
肖孟兰一上午蹲着砍灰草很少撑腰,猛一站立,腰都有些伸不直了。双手以及让衣遮不严实的地方尽是血道道,手臂也有些胀痛。砍灰草本来就是她头痛的农活,更何况她是头回砍灰草。眼下,她想的是如何把上午砍的这五捆灰草挑回灰窑。史蛮子背起一捆后,正好两担,她开始有些放心不下小云。看看树荫下的小云,她仍在孤零零地、呆呆地望着她这边。她狠狠心,别过脸去,用扦担穿好一担灰草,硬挺着一步步挑回灰窑。剩下的这两把灰草把子大了点,她用扦担穿好两捆灰草后,竖立起来都有一人高,她蹲下身子,将肩垫在扦担下,试一试,想立起身来,灰草两头竟纹丝不动。她不信邪,一咬牙,猛一发力,灰草虽离了地面,但她直不起身子,汗水猛地从头上涌下来,灰草担子重又落在地上。这时,一阵沉稳的脚步在她跟前停住,她抬起头,是德荣。
德荣两只粗大的手,分别抓着扦担的两头,“你再试试。”他说完往上提起扦担。
肖孟兰没费多少力气就立起身子来了。她心底涌起一种发自深心的感激。她立住身子,正想道谢时,德荣已经走了。
德荣回头憨憨地说:“灰草把子捆小点,起肩容易些。”
肖孟兰望着德荣宽厚的背影,心底涌起一股复杂的情感。
灰窑两侧的空坪上已码了数百把灰草。太阳大,风很枯燥灰草,没几天,灰草的上部已经开始落黄。
灰窑实际上是一个圆柱形的深坑,深两丈左右,窑膛中部砌出个凹进的孔,是为推进灰草燃烧的。窑下部有一个通风和出火灰的深坑。窑膛中部砌出八寸许的圆圈。石灰石块就是从这一块块、一圈圈有讲究地往上垒的。垒石人也随着向上提升。这是装窑的核心技术,它讲究装得稳,不致燃烧中垮窑;装窑中又得使石块互相保持空隙,通透性好,窑火上冲时受热均匀,使出窑的石灰中没有石头。最后石块堆至窑顶,堆成坟包似的拱形,装窑到此大功告成。
祥林村只有三个汉子能装窑,他们年旺、德荣和冬福。史蛮子被安排在窑顶,往下递送石块。装窑整整花了一天,这时,才算揭开烧石灰盛事的辉煌一幕。
烧石灰全程三天两夜。女人是不上窑的。每人一次烧10把灰草。每当灰草送入窑膛,便发生爆竹似地“劈劈剥剥”炸响,一股股浓黑的柴烟从拱状的石块缝隙中袅袅燃放出来。拱形的窑顶上不冒浓烟时,窑上便会传来吆喝声,逼促烧灰草的人崭劲。晚间男人都睡在窑上,有干草铺地薄毯盖身,夜间寒湿气重时,自有窑火抵御,多了几分野趣。烧窑人开餐时,都吃大块肥肉,大砣油豆腐,用蓝花饭碗喝米酒。有酒壮胆,不论是白日,或半夜被叫醒,虽然高一脚,低一脚地走向窑门,一旦抓上灰草送入窑膛时都力道不减。
点窑的第二天晚上,从砍灰草、挑石块的困乏中恢复气力的汉子,有的在讲闲话,骂野话,女人常常是男人谈论的话题。
土生虽是鳏夫,仍老不正经,村里都称他“骚公。”他的草铺离连生的草铺不远。今晚,他多喝了一碗米酒,脸上红得像虾公,他对身边的水德说,“我看大队的女知青个个生得乖。肖孟兰虽生了个妹崽,还是有蛮乖。”村里人称“漂亮”为乖。
水德侧过身,“土生,我听说肖孟兰出身不好,是城里男人不要的女人,你去上她呀。”
“怕她不答应,我年纪大了些,”土生说。
“女人就是让男人上的,你搞了她,她就会铁了心跟你。”水德说。
“嘻嘻,我是有点想。”土生心里痒滋滋地说。
“不怕,这是机会呀,趁她眼下没有男人。”水德怂恿土生说。
刚烧完10把灰草回地铺的史蛮子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