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1 搭顺风车遭猥亵
四面苍莽的大山环抱着永明县城,清澈的潇水从潇水大桥下穿城而过。午后3时许,一辆扬着厚厚黄尘的长途公共汽车开进县汽车站。随着蜂涌而出的人流,一个瓜子脸、细长眉毛的颀长女子走出车站。她的背后背着一个大行李包,前头用蓝色的网兜抱着一个不足一岁的女儿。她穿着一件白底蓝花的短袖衣,背后、腋窝处有了很阔一片汗渍。她就是受王秋鸿父母之托急急回青溪铺的肖孟兰。此刻,她站在车站右侧那株几抱粗的槐树下,望着天空。偏西的太阳从叶隙间中漏下点点金色的光影。见天色尚早,他向车站的一位年轻乘务员询问,乘务员告诉她,每天只有上午11.40的一班车开往青溪铺。她有些沮丧,慢慢地向旅社方向走去。昨夜,她坐慢车从省城出发,半夜在衡阳火车站转车,到冷水滩火车站时已凌晨两点,为省俭起见,她与女儿小云在车站坐了一夜,够乏的。走近旅社门口时,她忽然站住了,心中有了几分犹豫,是住下呢,还是去找便车?她想,在县城住一天的花销将是半个月的工分值呀,还是回公社吧。她费力地背上小云和背包朝公路岔道走去。她知道公社有两部解放牌卡车,常出入县城,也许今天运气好,能碰上呢。再说,永富公路经过景湖公社,或许还有开往广西的货车,驻防的6950部队军车开过去呢。她蹲在苦楝的树荫下,小心地放下前面兜袋的小云,让她坐着。当她吃力地放下背后的行李包,有一种如释负重的感觉。一阵带着稻花香、草叶清新气息的风悠悠刮过来,她感到比什么都舒坦,她有两年没有闻到这熟悉的厚土气息了。她让小云喝过水,又给她饼干吃。
小云用诧异的目光望着这陌生地方的景色,她的眼睛似乎在问:“这是哪里呢?”
肖孟兰说:“这是你妈下放的永明县,现在要回你妈下放的地方去。”
这时,一辆草绿色的解放牌汽车从县城拐过弯,驰上永富公路,她心中狂喜,抱着小云跑过去:“师傅,给个方便,我去景湖公社青溪铺。”她一边大声喊,一边挥着手中的花手帕。
解放牌汽车“哧”地停下来。一位中年司机探出头“你去哪里?”
肖孟兰望着司机关切的眼神,心中一喜,这下碰上好心人了,“我去景湖公社青溪铺。”
“哎呀,我去凤天农场,不到景湖公社,你等后面的车吧。”司机不无遗憾地说,汽车卷起一阵黄尘开走了。
她整整等了一个小时,公路上只有从广西那边开过来的汽车,唯独没有开往景湖公社方向的汽车。太阳离落岭只有几尺高了。她暗暗着急:即便到了景湖公社,去她住的村子还得走半个多钟头,那时天都黑了。正在她发愁时,一辆货车从县城方向开上永富公路。肖孟兰喜出望外,又抱着小云跑上公路,在货车的右前方站定,“师傅,捎我去景湖公社青溪铺吧。”
货车停下来,一位40岁左右的胖司机探出头,从头到脚打量了一下肖孟兰,缓缓说,“上车吧。”
肖孟兰对胖司机那双眼睛感觉不好,但还是把行李扔上了车箱,坐进了驾驶室。小云依旧用兜带抱在她胸前。货车驶出县城,一路扬起厚厚的黄尘。大道两边是大片的黄土坡,地上铺着绿毯似的花生。肖孟兰望着前面,开始想着回村的事。她是在朝阳队出工时离开青溪铺的,她的皮箱和被盖等生活用品都搁在朝阳队。此番回去,却得去一个新的地方关霞村,她想起同班同学苏仲恒、史蛮子,想起了曾在朝阳队度过的6年,心里头热了起来。浑然不觉间,一只肥厚的手按住了她的左腿,然后顺着她的大腿内侧游移。肖孟兰一惊,望也不望,用左手拉开那只手。一会,那只肥厚的手又摸过来。“师傅,你专心开车吧。”她一脸通红,压抑住了恼怒。小云惊讶地望望她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货车上了一道坡后,开进了一片低洼路面,路两边是低矮的灌木丛,车速在减慢着。肖孟兰发觉那只讨嫌的手又摸上来了。“师傅!”她提高了声调,且带着明显的愤怒。小云惊愕地望着她妈。
县城到景湖公社青溪铺只有50分钟车程。进入景湖公社青溪铺地界时,视野中出现了苍绿的茶园,这片茶园是他们那批省城来的知青种植的。茶行与公路垂直,一条条玉带似的茶行已经高高过膝,像一条条长长的绿色琴键,一直铺向远处。肖孟兰出神地了望茶园时,那只肥厚的大手竟又大胆摸到了她大腿上,她气愤至极,又一次打掉了他的手。
胖司机恼羞成怒,一踩油门,加快了车速,货车风驰电掣般地向前开去。风声呼呼,道边的苦楝树向后飞速退去,车速太快使小云有些害怕,她伏在肖孟兰的怀里一动也不动。肖孟兰知道胖司机在报复她。货车开过青溪铺老街时,不仅不停下来,还保持着车速向前冲去,道旁的黄狗、鸡群惊惧地向远处闪避。
肖孟兰喊道“师傅,请你停车,停车。”
胖司机只当没有听见,过了商店,以更快的速度向前开去。
肖孟兰急了,从行李包里摸出一件花格衬衣,猛地站起来,双手张开花格衬衣死死遮在胖司机前面的挡风玻璃。这时,挡风玻璃完全被花格衬衣遮没了,前路一片昏蒙。
“你疯啦?”胖司机一脸刹白,说话也打哆嗦了。他猛一踩刹车,汽车“哧”地停下来,卡车边扬起一股尘土,肖孟兰身子晃荡着,一下碰在车前面。胖司机蛮横地拉开肖孟兰持花衬衣的手,“你看见吗,右侧是一面丈多高的高墈。你不要命啦?”他惊魂甫定,喘了一口粗气,“你下去吧。”
肖孟兰的脸色也由白泛红,慢慢移出驾驶室,从车箱搬出背包后,朝胖司机淡淡一笑:“谢谢你了。”
汽车开走时,胖司机骂了一句粗话,但肖孟兰没听清楚,她也无需听清楚。
肖孟兰走进青溪铺时,从高天落下一张巨大的帐帷,周围的山峦凝着黛色,田峒一片昏暗,只听见路边高墈下溪涧的“哗哗”水声。她脚下的路面,要么是深深的拖拉机辙印,要么是突出的片石或卵石,不免时时颠着小云。大约走了半个多小时,她才看见祥林村前不远的永济亭,亭后巨崖上那株黄连古树凝着阔大黑影。她还记得门楼上那滑润凉爽的长凳。以前,大热天从朝阳队去公社路过这里,偶尔歇息片刻,去几步远的泉井捧几口泉水解渴。想不到今日她却真的要进入这村子,与这里的乡亲朝夕相处,心中不禁生出几分感慨。
她怀着复杂的心情走进门楼。一位背着幼儿的老头听说肖孟兰要去史蛮子住的地方,一直把她送到史蛮子住屋门外。
屋敞开着,透出淡黄的煤油灯光。肖孟兰一进屋,向坐在桌边吃饭的史蛮子说:“你没死呀!倒把王秋鸿的爸妈急坏了,他们还让我了解你与王秋鸿的情况呢?”肖孟兰刚才已从送她来这的老头嘴中知道他二人失踪三天的事。王秋鸿已去地区参加培训使她感到使命已经结束。
正在吃饭的苏仲恒与史蛮子大吃一惊。
“你吃了吗?”苏仲恒关切地说。
“我们带了吃的东西在来这的路上吃了。你们吃,我们边吃边谈。”肖孟兰见屋角有张骨牌凳,便搬来坐下,小云惊异地睁眼望着这陌生的地方和不认识的叔叔。
史蛮子的脸微微一红,说“王秋鸿的爸妈也知道了这事?”
“是呀,”她一边说,一边看看屋里,这大概是灶屋,灶屋的里角,砌的省柴灶。白木小方桌,大概是史蛮子的处女作,现在已是油渍斑斑。一盏擦得锃亮的小马灯摆在桌中央,桌上摆着一菜碗酸菜,黑乎乎中有红辣椒的切丝,倒也悦目。南瓜是用一只很大的瓷盆盛的。一碗红薯粉上面飘浮着嫩绿葱花。史蛮子独自在津津有味地吃着几只油炸青蛙,蛙肉上面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