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初二时,学校为每个排订阅一份《参考消息》,这很对我的口味。我几乎每期都阅读,它成为我了解外部世界唯一的窗口。
我住在韭菜园九如巷一个院子里,这个院子有个很雅致的名字——裕园(我已发过专文介绍过裕园)。我住在一个小阁楼上,对门住了一对中年夫妇,女主人是省话剧团搞服装工作,1957年她被错划为右派份子。1969年她也下放农村。他丈夫是东北人,解放前是国民党军队一位副师长,在辽沈战役中被俘,后随夫人定居长沙。他在一家制造化肥设备的工厂当工人。工厂在长沙郊区马坡岭,他平日住在厂里,只有休息日才回到这阁楼上住两晚。大多数时间只有我一个人住在楼上。他对我十分友善,讲一口纯正的普通话。他发现我在读《参考消息》,问我哪儿订这份“内部刊物”。我说是学校为每个班级订了一份,我拿回来看看。他向我借阅,我很乐意。邻居之间,两代人之间通过《参考消息》开始了交流。我与他聊天中发现他是个球迷,弧旋球、前三板、两面快攻、左推右挡,他讲得一套一套的。当时中国向美国开展乒乓外交,他非常关注中国乒乓球队的比赛成绩。他见我用脸盆从楼下拎水,知道我没有水桶。他上班时有六天时间不回家,他把水桶向在楼道中,并不言语,让我用他的水桶。他知道我一个人有单独的户口,也就有一份副食品供应,他向我借副食品证,他去购计划物质:粉丝、豆豉、香干。一来一往,我与这位国军将军成了朋友,和平共处近两年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