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乡》---(75)弟弟错了
按理说家丑不外扬,可是自古以来都是好事不出门,丑事传千里。与其等着人肉搜索,还不如自己说出来真实些。
弟弟是继谢彦波后第二个考取中国科学技术大学少年班的长沙伢子。我曾问过弟弟:为什么会有考少年班的想法?他告诉我:那是因为十一岁那年在麻园岭小学上六年级时,学校请回了已进入科大少年班的谢彦波来母校作报告,主要讲他是怎样学习的。当时弟弟就有了个想法:谢彦波和我同岁,他十一岁就进大学了,可我还在读小学,我不信他能做到的,我就不行。从那天起,弟弟就开始了埋头苦学。那时我家住在结核病院,当年整个医院宿舍里只有我家有一台九寸黑白电视机。到了傍晚,很多医生护士都围在我家看电视。十一岁的男孩子正是爱动贪玩的年龄,可弟弟从来不看电视,更不到院子里加入同龄伙伴们的游戏。每天就是坐在妈妈为他借来的一间护士值班房内,不停地演算数学、化学,反复地背诵英文单词。十三岁那年弟弟考上了科大少年班,实现了他自己的目标。一时间弟弟被冠上了天之骄子,国之骄子的光环。一时间我家里围满了各个报社,杂志社的记者。弟弟的母校八中、我们的邻居、我们全家都感到无上的荣耀。那年是我把弟弟送到合肥科大去报到的。当时科大校领导专门为少年班的家长开了欢迎座谈会。也就是在那个座谈会上,我第一次听到了“拔苗助长”这个词,很多年后再回想起这个词,我觉得用在少年班,特别是用在弟弟身上那是太对了。
弟弟一路青云直上,十八岁大学毕业,分配到宁夏大学当讲师。十九岁时考取了自费留学美国。在美国留学两年后他自己创办了一家电脑公司。弟弟的公司在鼎盛时期曾雇用了36名员工,而且全是美国人。弟弟曾骄傲地说:“也让老美尝尝为中国人打工的滋味。”
如果他老老实实地做自己的公司也就相安无事了,可就在98年时我家一亲戚从国内来到美国,投奔弟弟的公司来了。亲戚还引见了在国内的一大款与弟弟相识,这大款究竟有多大?我们都没有什么概念,只知道他有很多很多钱。这大款为了给儿子办留学美国的手续,打了一百万美金在弟弟所在的城市一银行账上。但是这大款犯了一个极大的错误,就是同意他本人和我弟弟两人有权动用这笔钱。结果等大款前脚离开美国,弟弟后脚就把这一百万拿去炒期货去了。
要知道期货实际上是个大赌博。弟弟向来是被捧得过高了的,自认为他是世界上最聪明的人,这一百万用不了三五下,就会翻成两百万、三百万。到那时再把动用了人家的一百万还回去,自己不就轻松地变成百万富翁了?!可是天下哪有这么好的事,弟弟把自己估计的太高了。结果没用三五下,弟弟就炒得血本无归了。如果这时弟弟认错,老实地悔改也还是可以挽回的。因为这大款看在中间人——我家亲戚的份上给了弟弟两条退路,第一,要弟弟把他自己价值四百万的电脑公司卖掉,然后还钱;第二,如不想卖掉公司,就把每年的公司盈利拿出十万二十万这样来慢慢还钱。其实这两个方案都是可行的,合理的。可当时的弟弟是走火入魔了,按照圣经里说的,是撒旦占据了他的灵魂。他居然发出奇怪的谬论,说大陆的富翁钱来的那么容易、那么快,那一定是不干净的钱。就算我不还钱,那对方也会打不起官司告不起状。弟弟居然不明白最起码的道理,就是人家的钱怎么来的,和你不经允许动用别人的钱,这是根本不同的两码事。
我们全家都知道弟弟这样分析、这样做是千错万错了,就连做人的基本准则都没有了。可是弟弟一意孤行,不听任何人的劝告。他对着妈妈和我说:“你们懂什么?”我当时心都痛碎了,我虽然不懂数理化,不懂英文,但是我懂得不能这样做人。这使我醒悟过来,人生的成长的道路要一步步走出来才对。像弟弟这样跳着出来的,他漏掉了很多基本的东西,他变得畸形了。妈妈气得心脏病发作躺在床上不能动,嘴里还不停的念叨:我没有这样教育过儿子呀!他怎么会这样呢?
丑事传千万里,一次我们在纽约的一老乡家聚会,主人并不知道我弟弟是谁,他高声地向大家宣布:嗨!你们知道吗?我们长沙人中出了个骗子呢!听说那小子还是什么科大少年班出来的呢!真为我们长沙人丢脸!知道真相的朋友们都不由自主地看着我。我当时恨不得有个地缝钻进去。
弟弟曾给我们家带来过荣耀,同时也带来了巨大的耻辱。由于弟弟拒不还钱,被对方告上了法庭。弟弟的做法本身就是错误的,所以他的官司也输定了。他虽然没受刑事处罚,但他的公司被银行收掉处理了,他变得一无所有,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不管怎么说,我们有着血缘关系,弟弟还是我的弟弟,只是他漏掉了做人的课程,不知什么时候、有没有可能再补上。我总结弟弟的错误是由于过早地进入社会,过高地被众人捧起。弟弟曾告诉过我,当年他们少年班里有个男生,从进校起直到放假。就从来没洗过脸刷过牙,因为这都是在家时妈妈为他做的。我不希望再看到有十一岁的大学生,去小学作报告。当然像弟弟这样的失败者在少年班里是极少数,我也很庆幸国家没有再开办少年班了。
还是让孩子们自由成长吧!
十一岁时的弟弟。
八零年我送十三岁的弟弟上科大,在科大校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