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在悬崖边
1976年5月7日,我已招进厂五年了。入夜,突然听到中央人民广播电台播出《天安门广场的反革命事件》。心里触动很大,继而有些兴奋。几年来,自发表基辛格访华消息后,爆炸性新闻不时发生,板结的社会好像在加速松动。第二天,大脑中仍然很激烈,不意中掏出纸笔,想给朋友写封信,抒发一番。
信是写给从我们知青点转走的一个朋友。写下一番普通寒暄的语句后,心血来潮地仿照起不久前在小说中看到的地下工作者的联络技术,就想试试。蘸上了米汤汁在字里行间写下了一番议论。具体内容已记不清了,只记得将天安门用“红场”作隐语。转年的一天,一位好心朋友悄然告我,公安部门上月来厂里调查,好像是与你有关。我虽惊异,但想不出能有我什么事。久而久之自然就不在心上了。
2001年,在一朋友家遇到一位在市检察院退休的老人。他说早就知道我的名字,并且兴致勃勃地讲了来龙去脉。原来他76年就在地区公安系统工作,当时参加一个反革命案子调查,其中为首的就是我。原因就是前面讲的那封信。朋友收到信时,正在恋爱,女的也是知青,姓阎;他也许是为卖弄,或是鬼迷心窍,曾将信给了阎某看。此后不知多久,朋友因与另一女知青关系密切,造成了误会。阎女怒发冲冠,愤然中将此信交给了大队治保主任,在阶级斗争不过夜的年月,此信很快就到了地区公安局。公安局很快组成了5、6人的专案组,搜集调查,牵涉到案中的有5、6人之多,历时一年半。最后案件讨论时,负责人袁头执意要逮捕这些人,拘留审查。说者自己和其他两人,认为是几个青年人一般的牢骚,不必立案审查。这样,一拖又两三月(反正那时也不抓效益),到了79年某时,天安门事件有平反风吹来,此案就不了了之。
听了他的诉说后,我后怕了很久,虽然从来没当过反革命也见过反革命示众。并且知道拘留审查可以无限期拖延(有不判刑干坐十几二十年的),如果那样,我的命运之舟将会很惨!
如今,我只有两点需要总结:一、对朋友要深知其禀性,交情也有深浅,半斤人不能讲一斤话。二、本案负责人袁头,原在我们公社任副书记,50年代我姨是其入团介绍人,下乡时姨还专门与他打过招呼。他的“执意”让我明白了当时人心之叵测,阶级斗争之严酷,几乎无情谊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