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6年5月7日伟大领袖发表有关教育革命的指示,提出教育要“亦工、亦农、亦军”。这成为指导教育界工作的纲领性文件,又称为“五七指示”。领袖的指示“一句顶一万句”,“理解的要执行,不理解的也要执行。”学校有计划、有步骤地组织学生学工、学农、学军。
1、学工
进驻长沙市十二中学的工人宣传队是湖南省汽车运输公司(湘运)的工人。十二中的学生学工就在运输公司的汽车修理厂。这家工厂与我家的院子只有一墙之隔。学校分连队组织学生到这家工厂学工。我学工安排在修理苏联制造的载重六吨的柴油卡车班组。带我的师傅是专门修理汽车发动机,他技术好。我第一次走进车间,师傅安排我钻到汽车底部的检修槽沟中,拆卸发动油底壳。先用套筒板手拧开固定油底壳的螺丝,再取下它。干了半天弄得满身油污。发动机的零件拆下来后,我用小推车装载它送到一个大碱水池旁,蒸气冲到池中,碱水在沸腾。我用铁钩挂着一个零件放入池中,另一只手拿着一个小拖把来回擦拭零件上的油渍。难闻的烧碱气扑鼻而来,让人作呕。清洗干净的零件运回来,师傅动手安装,这是技术活,我只能站在一旁看。两周学工时间我有收获,知道汽车发动机的结构,如气缸、连杆、气门、火花塞、离合器、油路、电路等。
学工期间我们排发生了一个小插曲。廖勇是个不安份的学生,见到汽车手发痒,想动手开车。有次他见到厂区内停了一辆本厂的卡车,司机离开时没有取了车钥匙。他爬进驾驶室,脚踩油门,启动了发动机。汽车突然间朝前开动,他对此没有思想准备,心发慌,向左乱打方向盘,汽车一头撞上了车间外侧的大立柱。万幸的是没有压人。厂方对此大为不满,召集全连学生,一位厂方负责人训斥了我们。廖勇受到学校记个处分。毕业后他参加工作,真正当上了汽车驾驶员,这也许是一种缘分吧。
2、学农
十二中的学农基地设在长沙东郊黄花镇。基地不大,一次只能容纳200人学农。全校以连为单位,轮流到基地学农,每次为期一个月。我所在的8连于1969年11月赴黄花基地学农。那天一早背着背包到学校,工宣队从运输公司借来一辆卡车运送师生的行李,师生则整队步行前往。在途中与结束学农的7连相遇,大家招手致意。中午我们到达目的地。
黄花是一个小镇距长沙城区20余公里。没有一条街道,有家供销社,是主要的商店。镇上的标志性建筑是那个破败不堪的汽车站。车站处于公路三叉口,一条柏油公路长沙连接浏阳,呈东西走向,车站对面还有一条沙石公路通往平江县。沿着这条沙石公路走200米就到了学农基地。它是一座废弃农场,小山坡上建有五、六栋平房。厨房在山坡底端,侧面有口水井,它是基地唯一的饮用水源。29排男生分在两间房间,进门一瞧,里面空空荡荡,没有任何设备。房间一侧黄土地上铺着稻草,大家解开背包打地铺。一切因陋就简,没有垫被,就把床单铺在稻草上,睡觉时将衣裤叠着当枕头。当时已进入冬季,晚上特别冷,睡在单薄的被子中,冻得缩成一团。就餐是8人一桌,没有食堂,没有餐桌,没有座椅,大家站在厨房前的大坪中,8人围成一堆,地上放着两大钵青菜,手上端着饭钵,乎乎拉拉地吃,几分钟就解决了。没有肉吃,人人感到吃不饱。伙食虽然很差,从来没有剩过饭菜。如果遇到落雨天同学们只得站在屋檐下就餐。最让同学们不习惯的是学农基地不供应热水,女生尤其感到困难。每天傍晚,女同学拎着水桶到厨房求大师傅开恩,讨一瓢热水。没有热水对我影响不大,冬天用冷水洗脚我习以为常。学农的一个月中我没有洗过一次澡,没换过一次衣,我估计其他人也差不多如此。学农基地没有电,晚上一片黑暗。我盘着腿坐在寝室的煤油灯下写信,寄到远在靖县的父母,告知我学农的情况。在信中我让他们不要发信来,黄花的学农基地地址不明。我有一个月与家里音信全无,这是很少发生的情况。
深秋的湖南农村已进入农闲季节,没什么农活干。学校仅组织我们到周边的生产队搞过几次轻微的劳动。有次我们到一个生产队请队长讲课,他向我们讲解用波尔多液浸泡水稻种子可以防治害虫。他与我们这些城市孩子就这些等于对牛弹琴。学校不能让学生闲着。每天清早让学生出操,列队沿公路跑步。上午学习领袖语录,下午召开讲用会,还请贫下中农作忆苦思甜报告。
寒流突然袭来,气温骤然下降,下着毛毛细雨。天还没亮,哨声大作,惊醒了睡梦中的学生。大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当听到老师在室外高声喊叫:紧急集合!寝室内什么也看不清,来不及点燃煤油灯,大家乱成一团,抓到什么衣就往身上穿。我的衣服都叠着做枕头,的伸手就能拿到。只是袜子找不到了,穿着胶鞋跑出寝室,站在操坪上排队。过了十余分钟人才到齐。连队领导对这次紧急集合的军事演练做了一番讲评,全连师生顶着凛烈的寒风,听他讲了足足半小时。天空朦朦亮,这时我才看清身边的聂宪同学光着脚站在泥泞的地上,冻得全身发抖。
同学们回到寝室,互相交换穿错的衣服,个个都是瑟瑟发抖,嘴唇发乌。紧急集合如同一场恶作剧,难道这样才能磨砺人的意志?
部分同学感冒了,病魔在侵害学生的健康。第二天下起了瓢泼大雨,气温继续下降。基地的情况变得非常糟糕。学位决定提前结束学农。听到可以回长沙了,同学们个个喜上眉梢。立即动手打背包,准备冒雨急行军回家,快快离开这倒霉的学农基地。雨不停地下着,迟迟没听到集合的哨声,大家等得很焦急。忽然间有人见到来了两辆大客车,大家吹呼雀跃。工宣队从运输公司调来两辆客车接我们回家。200余师生上了车,车箱内挤得如沙丁鱼罐头。一想到提前几天回长沙,同学们全然不在意这些了。
1970年4月,学校组织去黎托乡参加春季插秧劳动,名曰支援农业生产。黎托乡地处长沙东郊,人多田少,劳动力过剩,本不需要城里人来帮助春耕。我和欧从军、聂宪等几个男生安排住进一家农户,户主见了我们面无表情,没有一句表示欢迎的言语。他指着堂屋内的一张床,示意这是我们睡觉的地方。我们见到有床睡,比在黄花学农基地条件好多了。不在呼主人的态度,大大咧咧地打开背包铺好了床。四个男生挤在一张床上过夜。农户很穷,屋顶盖的是稻草,堂屋有门没门板,晚上门洞开着,这真是夜不闭户,好在有条狗看门。住了几天发现床上爬着几条白蛆,看了感到恶心。原来堂屋隔壁是猪圈,蛆沿着土墙缝隙爬到了我们的床上。
清早生产队长在门口唤我们起床,到秧田中扯秧。吃过早餐,再下田插秧。同学们都是初次参加插秧劳动,不会干农活,秧苗东倒西歪地插进田里,还有很多地方没有插到。生产队派一位老农在我们插过的田中补苗。社员们见到我们干的农活,摇头叹气,只是不敢当面指责学生。水田中的蚂蟥不时叮咬着同学的小腿,吓得女声大声叫喊,在平整好的水田中乱跑。社员告诉我们不要害怕,用手拍蚂蟥,它就掉下来了。这时腿上鲜血流出,只能用混浊不堪的田水洗去。
我们一日三餐吃饭不限量,敞开肚子吃。菜的品种单一,只的阿笋。天天吃阿笋,同学们编出顺口溜:“阿笋叶,阿笋片,围着阿笋打转转。”(“转”字读着去声)。大家未曾知道当地农民口粮不足,以红薯充饥,省下大米供我们吃。当老师将这情况告诉我们后,再也没有人发牢骚了。
3、学军
相对学工、学农而言,学军简单多了。1970年,秋高气爽的季节,十二中8连学生,挎着水壶,带上干粮,列队,步伐整齐地行进在一年前走过的长沙至黄花的公路上,我们对路边的一草一木都非常熟悉。走到马坡岭忽然间听到哨声,大家立刻跑到公路边卧倒地水沟中,这是在防空演习。解除防空警报后,大家整好队,继续前进。临近中午,队伍下了公路,朝山坡发起冲锋。到了山顶,大家在草地上围坐一圈,吃自带的干粮。下午排着队,唱着歌,打道回府。这种学军活动如同秋游,有利于学生的健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