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09-03-05] | 来源:郴州日报 作者:黄建国 |
品山
曹志平出生在永兴县的一个村庄里。这个山里的孩子爱读书,爱作文,如溪水不畏路途艰辛曲折。
1992年,曹志平大学毕业后,在一个乡政府谋职。他称自己当时的工作像“打杂的”,搞过社教,抓过计生,放过电影,干过团委。但他有一项爱好很专注,就是夜深人静时爬格子。短篇小说《父子之间》、《山狗》、《苟崽和他的新媳妇》、《胖婶之死》、《幽魂》、《望乡》,中篇小说《红人》、《枯水季节》就是那期间的产物。严格地讲,这时期的作品笔触是对愚昧习俗和诡异现实的研判。因为写作,一年后,他走入县文化馆,并到一个县办水泥厂体验了一年生活。1998年10月,调郴州市公路局。
一个山里的孩子,清扬奋发,他凭的哪样?城里的位置排满排满的大有人在,你一个农家子弟,凭什么拥有一席之地?他的回答是,靠两种人,一是自己,二是贵人。靠自己不怕吃苦,有学习心态,有方法行动,有奉献精神。一句话,靠自己把自己变成一个遇了贵人会帮你的人。关于贵人,曹志平有他的独特见解:真心帮你的是“山贵人”;给你使绊,口蜜腹剑,制造麻烦的是“水贵人”,但都是贵人。你得学会以德报德,以德报怨。一个人成长过程中,真该把那些为你前进路上设置障碍的人当“恩师”,没有这些人,你不会那么成熟,不会那么精彩。曹志平正是怀着一颗感恩的心,从山乡步入城市,在陌生与喧闹、安静与繁华的两极驰骋打拼,且以特立的人格和顽强的行动拓展了一片崭新的文学天地。从二十世纪末期,曹志平的作品开始将视角投向他熟悉的湘南热土和在这热土上讨生活的人们的喜怒哀乐,真正关注山人的生命状态,生命的本真和人性的属相。2002年以后他的主要作品有中短篇小说《鸟人》、《高手》、《命土》、《妹心娘心》、《皆大欢喜》、《眼福不浅》,散文《美丽的音符》、《心会跟爱一起走》、《帐子》、《锅子》、《江西萝卜》、《大岭神色》、《找位置》等。
品人
湘南人敬狗,因为传说中,是狗用尾巴粘来了谷种,再由炎帝推广至农耕时代的,故湘南一带的石狮头就是狗头狮。在曹志平的好友圈中,称曹志平属于狗嘴里吐象牙的那种情况,对世事的认知,曹志平自有他独特的“象牙般”见解。
如在《读山》里,他发现山人认“力”(锄头钱才是万万年),而城里人认“字”,故而当他的启蒙小学的班主任老师在写上“猕猴桃”三个字后,他还是念他的“藤禾梨”。认“力”和认“字”各有章法,然而各有局限。认“力”的山里人,得了山教,却可惜一辈子未走出过山,未参与山外的实践;认“字”的城里人得了纸上的学问,实际很多时候是吃了“猴柿子”般被猴耍了。在他的文章里会发现,认“字”的城里人喜欢把筷子放进“已消毒”的筷盒里,在乡下人看来,固然有自欺欺人之嫌,不过是“眼不见为净”而已,还没有山里人来得实在、真实。这是他对城乡生存状态的体验之一。
试例:我把信发出去就是写了“村长”收。我自信不存在收不到信的事,因为‘村长’的名号和大岭的标志性树木一样具有灵透的通晓性。——见散文《大岭神色》。
合了眼的猪就不怕开水烫了,也不怕脱毛开膛。开了膛的猪,常常是被平放在取下的门板上。这说明门神是允许、支持村人这么做的。……神的牌位前也摆上猪肉,神比人更先享受了猪肉的美味。我还有什么怕的,就这样喜欢上了吃猪肉,就这样喜欢上了杀猪过年。——见散文《杀猪过年》。
是啊,这毛坪沟的阿黑、阿黄,平时吃的是脏东西,最好的用餐莫过于主人丢弃在桌下的残骨剩渣,却长得威猛力壮,为主人尽忠尽责,随时挺身而出。阿黑、阿黄虽说看家护院忠心,可也乱情啊,狗们乱情的场面让腊梅感觉低俗、害躁。腊梅倏地串想起某些人来。——见小说《命土》。
品世
曹志平的创作还充满了佛意,往唯物主义上靠,是不尽的哲思。
他会说“黄泥湾的泥巴会磨人”,也会说“人哪,真有味”,更懂得说:“那土原是多粗多硌手呀,都是用手摸热摸服了的,那土才变得又细又软,好肥好长庄稼与人的肚皮贴心呀”。一句:“用手摸热摸服了的”,竟是浸透了他对山乡土地多少的挚爱,对劳作的多少赞叹!此语非城中闲人能为,非一干愤青能办。相对于艾青先生因爱土地而两眼总是噙满泪水,以及叶赛宁的把对土地的爱深深藏在心底的吟誓,曹志平的土地情歌毫不逊色,甚至可以说更亲近更关切——乃是亿万中国农民的历史与当下的写真!他饱含对故乡的深情,对山人的膜拜,唱出发自内心的一支支颂歌。他感慨于山人与大山浑为一体,大山于是就有了神,就不能不色彩斑斓,他的作品由此变得轻灵酣畅,草蛇灰线,不露痕迹,如品真画。
曹志平的文学创作除了着墨于深刻呈现现代文明对农村亲近与疏远的矛盾感情,更大的情感空间是留给了生于斯长于斯的湘南山野——这块厚实而血性、凝重而优美的湘粤赣边界风情画卷。高山悬湖、毛栗玫瑰、父山母水、鬼斧神工等山乡生命形式的展示,以及与它照应现代城市生命形式批判性架构的反思,组成了他的“山人合一”的本于真实、回归真实的艺术观。湘南山人所能代表的谐趣、朴真的心灵,静谧、健康、切入而又不悖乎人性的存在,正是他的全部创作必然承载的内容。
品物
1999年,组织上安排他执撰采写《郴州交通志》。借这个机会,他对湘南民俗工艺诸如木雕、根雕、银雕、石雕、竹雕、铜雕、砖雕、冶炼、铸造、煅造、剪纸、竹编、草席编、板画、拼布绣、挑针绣(瑶);对湘南古道、民居(古桥);对倒灯、赶分社、取十全、架花桥(瑶)、还盘王愿、偷青、吃厚菜、昆曲、湘剧、皮影、装故事、香火龙、伴嫁歌、傩面舞等文化遗产,进行了广泛搜求和研究。他考察收集的古桥不仅填补了《郴州交通志》上的一个空白,还结集了图文厚典《古桥遗梦》和《湘南民俗物语》。正是由于地理特质、历史变迁形成的湘南独特的农耕文化、福仙文化、贬官文化、理学文化等,都浑成了他文学创作的活水及基石,使他内在的民间特质得以畅发,他对民间俚语的熟谙及巧用得心应手,每每令人拍案叫好!
湘籍评论家梁瑞郴说,“读他,可能读出眼泪,读出笑声,更多的是读出默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