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男儿亦有伤心事,夜半挑灯会古人
——记知青好友彭康
余与彭康的知青缘分,严格说来不是在40年前的知青生涯中,而应是回城之后,精准点说应是近3年。但40年前,他的大名便如雷贯耳了。何故?我与下放新华公社阜安6队的屈天明是小学同学,小时便玩得只见灰尘不见人。之后,天明下放到沅江,其时,我在彼地已恭候他三四年了,只是相隔百余里。于是,两人频频通信。信中,天明多次说要来我处,邀我去会彭康——他儿时的另一个玩伴。
果不其然,大概是某年夏季吧,天明飘然而至余的蜗居,小住二三日后便邀我和他同去南大公社先锋大队,彭康在那儿。
从我处到南大镇有三四十里地,中间要过一条河,那时,没有汽车和公路,更无电话和手机。那次我俩渡河走路,累得够呛,但心存希望,再往前走,便能见到彭康了,自有热菜热饭,好茶好水在等待着我们,更有儿时玩伴的热情接待。谁知,待我们走得东偏西倒,七寻八问来到彭康家时,此公却外出了。不知是回长沙还是招工了。倾间,我们垮了,蒙了,良久站不起来。
至此,彭康的大名便烙在我心中。尽管我从未见过他,但这来回七八十里路程是用脚一步步走出来,用希望一步步堆积的。你说,能不印象深刻,更何况未见到人。
岁月悠悠,淘尽几多人事悲欢。如今,吾辈老矣,各自守着自己的摊子度日。3年前,天明从郴州返长度假,我们几人相约去天心阁。这次,我总算见到了当年把我们害得好惨的彭康。
彭康酷爱旅游,从与其交谈中,我听得出这些年,他把中国的名山大川玩了个遍。现在,他的兴趣还延伸到那些未开经开发,尚保有原生态之地。如慈利江垭水库上游的人潮溪,桑植县的五道水,还有桂东的八面山等等。如同教徒的圣洁、虔诚,他拼命拉我们加入其旅游团伙,鼓吹着这儿那儿罕见的景致。在其鼓动哄骗下,我和天明依照各自“国情”终于三人同行,游了一趟郴州的莽山。
这次莽山行,我算是对彭康有了全面而准确的了解了。此子的热忱、善良和极具责任感给我留下了极深的印象。从策划开始,直到回到长沙话别,他如同热恋中的情侣,扮演起男性角色,大到行程安排,路线选择,小到买矿泉水,点菜吃饭,一切均由他安排得妥当而周详。我和天明如同小妹,只管跟着走便行了,什么都不用操心。住宿时,他知我体质最弱,安排我睡单间,他和天明同挤一床。在莽山那陡峭羊肠般从天挂下的山路上,我实在爬不动了,那一刻,我真想做条狗。当我赖在路上,不想动时,他站在我身边,为我鼓劲,并哄骗我说,再往上爬几级便是下山了。我又不是几岁孩儿,抬头一看,倒抽冷气,为了多坐片刻,于是说:“口干了,水喝光了,你得帮我弄点水来,我才起身。”他二话不说,立马爬了上去,从峭壁上接来一瓶泉水,又返身下来递给我,此一来回便花了二十分钟。这20分钟路程,可不是长沙城的柏油路,而是上下几十级台阶和巨石间攀爬。
去年十月到沅江,我与他同行,对其热心和乐于助人更加深了印象。在先锋大队,几乎家家户户认识并记得此公。原来,近几年来,彭康以每年一次的频率造访先锋大队,乡民有什么事,他只要能帮上忙,总是贴心贴力贴钱贴米相助,小到省城医院挂号,大到安排工作。三个月前,他又拉动了某厅副厅长,也是南大知青,带着几个大老板去南大。在他们俩人的牵线搭桥下,据说为南大谈妥了一个项目。曾记得毛主席感叹过:一个人做件好事并不难,难的是一辈子做好事。我想彭康大概是这等人。这南大,他不过是待了三五年,然而却以几十年的赤热和忠诚回报。按沅江知青的头面人物胡子敬的说法是,这便是知青情结。
对于彭康说来,知青情结还体现在其对知青事务的热心上。近十来年,沅江知青交往频繁,活动颇多,这些大大小小的活动,需要人组织、协调,通知直至收费算帐等等一系细碎杂务。彭康总是其中干得最出色,最起劲者之一。这些活动没有钱赚,没有名获,更无权可言,有时甚至为一点小事和不周到之处还引来责怪和麻烦,以现时功利现实的眼光来看,他这简直是无事找罪受,但彭康却无怨无悔,乐此不疲。
在他的推动努力下,南大知青居然鼓捣出一个“知青之家”来。我还去过这地方几次,蹭了几顿饭,真有“座中皆知青,往来尽战友”之情景。这里面没有什么厅长、科长等级之分,没有老板、马仔之别,唯有一共同的身份和称谓——知青。
彭康他既非高官,又非富人,无任何社会资源可供他利用驱使,但他实在真诚而积极热心知青事务。就凭这,他和另外几人在南大知青群落中有了良好的口碑,才能弄起一个接一个活动,形成知青交流沟通互动的平台。
最近2年,我在彭康的拉扯、鼓动下,也曾多次参加知青活动,感觉颇佳,极爽。只可惜,余身为形役,被欲望所折磨所驱使,少有可供自己自由支配的时间。今年春节期间,余胡乱写了个非诗非词,半文不白的短信发给彭康曰:三十年蹉跎岁月,九万里故国神游;回首望,英雄老去,空有感怀。炮竹声声送旧岁,新年钟响迎牛年,凭谁问,廉颇老矣,尚能饭否。想不到,第二天深夜一时许,这厮知我是夜猫子,短信发来一首诗,诗曰:答知青友人杨鸣秋:旧日光阴不可寻,轻舟已过渚边村,宛如游子思乡野,可叹耄耋念青春。失落沉沦皆劫数,扬名立业是果因,男儿亦有伤心事,夜半挑灯会古人。
我深知自己在古典诗词的学养、功底上远不及他和屈天明。这些年,我们三人唱和之作颇多,对他们两人,我只有佩服。
我特别喜欢“男儿亦有伤心事,夜半挑灯会古人”这两句,写出了各自的伤感,忧郁和心存不甘。于是,便将其作了该文的标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