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岁清明,年年有泪。
我是个多愁善感的女子,那眼泪很浅,凡遇到打动我心的事,鼻子一酸,泪珠儿盈眶而出,为自己,为他人。
父亲死于白血病,从湖医(湘雅)到石马铺公墓,一路上我一边呼叫父亲,一边泪珠儿不断,我不相信疼我爱我的父亲真的永远睡在那水泥棺中不再起来,不再听到他那声声呼唤我的乳名,不再依偎在他怀中摸他那大鼻子,不再有他轻轻的抚摸,轻轻的叮咛。
我笫一次感受死神带走亲人的悲伤,那年我前一天刚满十岁。
为父亲扫了几十年的墓,一声声只能在那里叫出的“爸爸”一出口,珠泪涟涟,年年泪洒灵前。
死神在我二十五岁那年又带走了我的母亲。母亲为我的成长呕心沥血,她教我知识,教我做人准则,没有了父亲,慈严集她一身。母亲的手为我做得太多太多,母亲的爱为我付出太大太深。从清早为我梳结长辨子嘱我晨读,到傍晚为我掌起那擦拭得明明亮亮的煤油灯伴我做功课,她一天就为我忙碌着。我们母女有一起轻歌呤唱,欢声笑语的日子;我们母女相依为命,共同经历那抄家,挨斗,受人歧视恐惧的日子;我们母女有一起面对我下放农村承受分离和生活艰难日子;当然,我们母女也有那轻抚我生命延续的甜蜜的日子。我的生命中留有母亲太多的回忆,失去了母亲,我悲恸万分,很长一段时间常常泪流满面,好象精神被掏空,魂魄被带走。
在父母的合葬墓前,我总是悲声不断,似乎要将一年的思念之泪要一次任意流,姿意泻。
可怕的死神又将我那多识多才但饱经磨难坎坷的大哥接走。长兄当父,他对我的恩,对我的手足之爱我无法用文字赘达我内心中的那份情深义重,泪眼婆娑中当我面对他那扭曲痛苦的身驱,我无法面对现实,号啕晕厥。(他患抑郁症服毒身亡。)我又一次很长时间里脑海里满是大哥的样子,想到他泪水便不住,精神又一次恍惚。
我们兄妹一次扫墓中,大哥说他死后要跟父母在一起,我们遵了他的意,唐人墓地他们终于在一起了。
死神可怕的手又一次降临我的三哥头上,难以接受的突然,让我又一次悲泪纵流,我知道声声呼他不能再应,他说丢就丢下了他钟爱的妹妹,尽管他也不想。难忘我们在一起的欢乐,难忘他对我疼爱有加,更难忘那年那天送我下放时追随我乘坐的汽车时飞尘中的他。
他也永住在了唐人墓地。
年年清明时节便是我去看望逝去的父母兄长的时候,也是我倾吐思念,也是我从一坐上唐人墓地的专车起便泪流不断的日子。
但看周围的人们似乎都不再有泪,也不那么凝重,鞭炮声声,笑谈中轻松,祭幡球串串,鲜花蔟蔟,墓地里并不悲伤。
我的友人说我:“你都快六十岁的人啦,怎么还似林黛玉般多的眼泪呢!”
是 的,我这人生的几十年流的泪也太多了,经历过太多的我应坦然了,今后有限的日子里不应再流泪!
今年四月六号我带着儿媳孙女和七十多岁的二哥又去看望了在那唐人墓地的亲人们,一路上我依旧在回忆和他(她)们曾经的日子,沉思中我没再有泪。祭拜时,我告诉他(她)们,我都六十岁了,有孙女了,我终于噙住了又渗出的泪水,笑着说:“我好想念你们!”
人终归要离开这个让他欢喜让他忧,让他平凡让他辉煌的人间舞台,几十年弹指一挥间,好好的珍惜和铭记住这一路上给你亲情,给你友爱,给你温暖的人们吧!你也将爱传递延续呀。
我想,若天上真有灵,地下真有知,我的亲人们一定不想看到我的泪,只想看我笑着和他们说着话。
今后的清明,我想不再有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