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4月3日,距离美国纽约西北220公里的宾厄姆顿上空响起了枪声,先后了14人倒在血泊之中,再也没能站起来。其中有四位中国人,虹是年龄最大的一位。她是我的同学,同窗两年。当我听到这个消息时,先是震惊。过后想写一篇文章,以示对友人的怀念。
八十年代第一个春天,一群意气风发的年轻人走进了湘潭一所学校,他们将接受两年的专业培训。在那时,我结识了虹。她脸上总是挂着浅浅的微笑,她年轻,她美貌。
她只有中学学历,时代没有给她接受高等教育的机会。为了追回被耽误的时光,她从不缺课,每天是寝室、食堂、教室,三点成一线。校园生活固然单调,她珍惜来之不易的学习机会。她努力,她奋发。
班级活动,她主动参与。她个矮,不会打篮球。每次有我们班的篮球赛事,总能看到她在场下忙碌的身影。时而为场上队员击节鼓掌,时而送茶送水,还看管衣物。她大方,她心细。
结业了,我们各自回到了自己的工作单位,平时接触很少。有次我到她所在的单位办公事,见到她负责管理缩微文献。阅览室很多读者,她忙前忙后,时而取缩微胶卷,时而解答读者咨询。她认真,她热情。
有天我接到她的邀请,参加她的婚礼。我们一群同学到长沙中山西路一幢宿舍,她的新房在那儿。同学们好高兴,好兴奋。新房闹得热烈又不失文明。那天我坐在新房的一个角落,静静地看着,也为同学们的高兴而高兴。可是我又心事重重。只坐了半小时,我借故提前离开了。
八年前,我是一个建筑工人。虹的新房这幢宿舍是我亲手建筑的,其中有我一份血汗。婚礼上我脑子回闪到1975年的一幕。为了真实,我摘录一段1975年6月13日的个人记录:
“抬板,是一件不痛快的劳动,它使人烦脑恼,令人难以忍受的痛苦。今天我又干这件事,差一点从6楼跌下来。要是真如此,那我的日记就是13日终止了。还好。总算又度过来了。今天上午,那事情后,双脚发软。我深省了一会儿,这不是怕死,如果有怕死的话,就不会去干。但是,当时又为什么发软呢?这真没有解。也许最近在我身上会出一次工伤事故。”
那天我和另外五位工友肩抬水泥预制板,我个高,总是让我在楼顶上抬预制板。那天险些发生伤亡事故。我被另一位老工人拦腰抱住才没有从六楼上跌下来,否则那天我的生命将画上休止符。
虹的婚礼正好在这幢楼举行,当我走进那幢楼房时,发生在1975年那一幕不停地在眼前回闪。这件事我一直没有对任何人提及,也没有向虹解释,她的婚礼我为何提前离去。
虹的逝世,我再也没有机会与她述旧了。
虹是为了女儿才去国离乡。人固有一死,虹的死是飞来的横祸。她死得无辜,非常不幸。我恨暴力行为,恨那颗射向虹的罪恶子弹。
虹,愿你在天国安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