懵然而来 飘然而去
充斥在混沌宇宙中的,是各种原子和它们或简单、或复杂的堆砌。如同天地间一切有生或无生的存在,每个人,都是它们的一种随机组合。
在适当的条件下,两个由蛋白质构成的单细胞,借助特殊的孕育环境,成几何级数地不停分裂,诞生了一个具有“意识”的复杂个体,这就是“生”;当这个个体终止了它的新陈代谢,直至还原成元素,于是又开始了弥漫于六合之间的漫漫历程,这就是“死”。庄子认为:“变而有气,气变而有形,形变而有生,今又变而之死,是相与为春秋冬夏四时行也”。生死实在是一件平凡不过,简单不过的事情,如同四季的更迭。正因为如此,庄子才反对弟子对他加以厚葬,才会在妻子死了的时候,“鼓盆而歌”。弟子“恐鸟鸢之食夫子”,庄子认为“在上为鸟鸢食,在下为蝼蚁食,夺彼与此,何其偏也?”喂鸟鸢与喂蝼蚁,没有什么不同,实在无须厚此薄彼,这是何等落拓的生死观!
人生不过是物质世界原子运动的部分过程,没准,就在你此刻的呼吸啜饮之间,曾经构成西汉某长沙王肉体的某个原子,正进入你的体内,修补着你身上的某个细胞……以此观之,任何人自称自己具有皇家血统,似乎并不荒谬、并不虚妄。芸芸众生,包括一切生命的一辈子,大多“事如春梦了无痕”,除了成功地、或不那么成功地完成了物质的拼接、传递之外,实在无法参透其中还有别的什么“意义”。
其实,从这层意思出发,在沧海桑田的搅和演化之中,每一个人都有望永垂不朽,因为遵循物质不灭,他本来就是“不朽”的一部分,哪里需要什么子虚乌有、荒诞不经的“山寨”理论——所谓的“伯拉图尼亚宇宙观”,或借用某些常人弄不懂的艰深名词:诸如宇称守恒,时间镜像之类,来建造一个飘渺、虚幻的世界,以抚慰那些惶惑、迷茫的灵魂?
一切不过是原子的解构组合和重新排列,所以,笔者期望“又变”之后,本元素聚合体,也就是笔者本人,绝对不要封装在坛子、盒子里,再镇压于阴森潮湿,暗无天日的星级坟墓之下,在下宁肯在降解离析,气化成灰后,将残余渣滓寄托于薄薄的泥土,或是洒进我从小拍浪嬉戏的湘江。这样,无论从殡仪馆的烟囱里飘散逸出,还是附体于树木花草,蝼蚁鱼鳖而早日托生,我都能尽快领受太阳系里那缕温暖、光明、灿烂、永恒的阳光,而不致因为盛殓封锁而万劫不复,无法进入天地间的物质大轮回……
这,或许暗合了陶渊明:“死去何所道,托体同山阿”的宁静禅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