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木林森朋友来我们沅江栏目不久，大家可能不熟悉。文如其人，当过军人的他，其处女作【我在农村一年的经历】，用孩童的眼睛描绘了五十年代的农村世界。

  我们这一代人，其实有许多温馨的回忆。那时候的上一辈很苦，但爷爷奶奶以及叔伯们，给孩子们的爱总是难以忘怀。这是中华民族延续了几千年的传统。虽然如今的物质条件改善了，在钢筋水泥林立的城市中，没有大自然沐浴，孩子们或许会失去他们的童真。木林森写第二篇之后曾担心怕别人不喜欢看。鲁迅的一些白话文如“三味书屋”，“润土”等等故事，说的也是孩童趣事；这类创作没有童心是写不出的。木林森做到了。乡下的田园风光在幼小的心灵中，那么美丽明媚，在头上摇动着杜鹃花，跑步穿出竹林，眼中的山岗.田野.阳光,以及童稚的内心世界，纯真得让人生爱。与成人或是与年龄相仿的舅舅之间的对话，无不透出写作的灵气，50年代的时髦：着西装或者学生装，上口袋插一枝钢笔，体现有文化，这些描写非常真实细腻。从孩童眼中，我们可以见到那个年代已经被淡忘的点点滴滴。他用独立成篇的故事，串起一年的经历，每一段的文笔都充满童趣。写放牛，活脱脱一个放牛娃，乡间的田园风光让人陶醉；说人老了，照样迷恋儿时的一切。写农村砌屋时，木林森的描述将石灰窑工的整个生产活动写活了；砌屋的全过程，也再现了当时的情景，非常生动。这一篇有述有议，且儿时的经历，到老来还受用。文不在长，总要给人以启迪是啵？

   一年的农村经历，木林森将文章的华彩写出来了。从孩童眼中的世界，我们仍然有期待......

                                         （一）

   57年春節過后,因父親工作調動,母親攜家帶子從武漢搬遷長沙.定居上黎家坡3號.我插班讀書銅鋪街小學ニ年一期.
57年下半年,國家政策:“蔬散城市人口,四屬戶家庭遷返老家農村.”58年初身怀六甲的母親又舉家遷返老家湘潭縣青山橋.寄住叔叔家.
  叔叔排行第十,不惑之年40多歲.身軀健碩高大,辦事精明能干,處事能說會道,土改時期入黨,上過私塾,進過學堂.有一點文化.時任青山橋公社觀山大隊書記.
  嬸娘個子不高,勤快能干.農活家務動起手腳來,總是風風火火.利利索索.生育四子二女.現已快到米壽了,2006年清明,我返老家祭祖掃墓,她老人家還身膀較硬朗.還親自給叔叔端茶倒水......半提半拖著小杉木靠椅坐在屋前臺階上,左手抱著裝了谷的小舊竹箔箕,右手一把一把拋撒向屋前的雞群.谷米散花......雞群活潑開來,遠處一點的雞子更是拍打著翅膀极速扑向散花的谷米.低首叩頭不停......大暴花母雞伸長脖子甩搖著頭,咯......咯聲叫,嬸娘又是戰栗一拋握著的谷米,自言自語念道:“慢點呷.....,快下蛋......多生蛋.給強伢子帶雞蛋回長沙去呷......”
  我知道嬸娘的小聲自言自語,是說給我聽的.我的心熱蹦蹦地,喉脖咽塞,眼角的淚水更熱...我立馬用手拂擦濕潤的雙眼.強忍眼淚莫流下......
  我的舉手擦拂動作被嬸娘看見,她老人家轉身進屋,戰戰栗栗的一雙皮皺皺的老手也掩面在擦拂乜乜雙眼,弓彎着佗背的腰，放下竹簸箕.一面招呼我:強伢子,進屋;進屋,坐呀”！
  我順手提起臺階上的杉木靠椅進屋坐下.嬸娘坐在對面：
“強伢子,你還記得小時候......啵”！
  嬸娘斷斷續續說了開場白,停了片刻.
“58年大躍進年代那年,你媽媽帶著你,還有你老弟,安伢子*﹙1﹚那時好象還只有4歲多一點,遷回鄉里......”
“ 記得;記得”！我回嬸娘的話,回答得干脆,既又肯定.

  58年遷返老家后,我上學念書成了問題,离叔叔家近的學校沒有二年二期班.只好閑在鄉下玩啊,轉圈走親戚家,母親姊妹八個,我母親排行老大,鄉下有三個姨媽,ニ個舅舅.年少不更事的我也圖了個自由自在.不隔三;二天就去找表兄;表妹們玩......鬧騰.
  我出生在武漢,父親當時在長江航運局工作,蒸气機大貨輪大付*﹙2﹚解放后,父親工資就較高,加上航運海員*﹙3﹚的海航補助每月22元,收入*﹙4﹚上了百十好幾.
  表兄;表妹們都十分喜歡我去玩,鬧騰.一個大城市出生長大的男孩子,總有幾樣玩具:木質寶劍,紅纓梭標,羅漢臉,洋气的小汽車...我跟他們換彈弓玩,打鳥.跟著他們爬樹掏鳥窩,晚上用松樹油質結疤燃火當亮,用釘子釘成一排成梳子狀的工具去扎泥鰍,白天去小溪摸魚捉螃蟹...沒書念還得了個樂意.
這樣的鬧騰;整天的頑劣的玩.越玩膽子越大......
  有一天,我爬上房樑去掏燕子窩,叔叔從外面急沖沖突然撞到我梯子面前.被叔叔插手制止.
“強伢子......呀！不能再這樣玩了,上室里弘七伯家告狀來了...他們家石狗伢子比你只大點點,早晨要去看牛﹙牽牛到田頭坡野去吃草﹚還要念書,放學后還要去打牛草......”
  我站著一動也不敢動,有點怕叔叔.
“你天天是這樣玩,無事冇事...還影響別人”.叔叔繼續訓罵著我.
  我的頭低得更低,頓感手腳好象多余了,不知往那放.兩只腳輪換著在地上用腳尖擦著地面......顯露出一道新的淺淺的泥土印槽.
“別擦磨噠,鞋子不要錢買哦......”叔叔的聲調越來越高.
“看我...等你爸爸回來噠,看我不告狀鑼.”叔叔還在罵訓

“你爸跟我說噠,該打就打;該罵就罵”
......“娘親舅大,爸親叔大.你曉得......不”？那個  “得”字音拖聲很長.
“你還是咯樣頑皮鑼......小心;我真的會打你的呀！等你爸爸回來噠,我還能討酒呷”叔叔大聲叫喊著:“走......回去”！我搭夯著頭,一聲不吭的快步跑回了屋里.
  大人們看到叔叔個個都點頭哈腰,我見過叔叔他們開大隊干部會.有一次生產隊的隊長也參加會議,小姨爹是紅星生產隊隊長,是個好農把式.小姨也特別疼我.所以德桂姨爹帶上我去了會場.觀山大隊干部開擴大會,就在我們陳姓的祠堂里.
  我親眼見到叔叔高喉大嗓訓斥遠親,挨了训斥的小姨爹一聲不吭,眼晴直直地乜瞅著站在高處石階上的叔叔.

  捱叔叔訓戒后,我在家做了三天好孩子.幫嬸娘剁豬菜,嬸娘做飯時,我就去往灶口里添柴,幫忙做事.還幫出了倒忙,闖了大禍......

的确如文文所荐一样,有文彩、有情节、

生动、实在,值得一看。每个人的童年和

人生经历都不尽相同,都来表述,也是一

大幸事。

    赞成文文见解，此文通俗易懂。

                                     （ 二）

   自從挨了叔叔的訓教,知道了燕子是好鳥.其實在讀小學一年二期時,語文課本里就有一篇課文《春天來了》/“春天來了,柳樹綠了,燕子飛來了,燕子是益鳥.”老師就教導過我們,說到了燕子是益烏.

     叔叔的長子比我長三歲,部隊轉業后...當過小“皇帝”本地鎮長.可我同堂兄在小時候是對小冤家,經常為了一些雞毛算皮的小事爭吵.堂兄在我面前總是擺出一副大人架式,對我指手畫腳,說我這也不行;那也不好.特別可恨的是,經常告我的狀,打我的小報告.害得我挨了好多回罵.

  有次,我和堂兄為了爭玩‵陀螺′,﹙長沙叫‵德螺′﹚堂兄拿到了鞭子,我握着了陀螺,互不谦让,谁也玩不成.堂兄个子比我高大,力气也比我大很多,堂兄为争夺陀螺,用力掰我的手指,我争抡不赢,把陀螺深深地塞入裤口袋,双手死死护着口袋,堂兄用力猛扯,硬是把裤口袋址破哒,抢到陀螺后象山兔般一蹦一跳地跑出了堂屋...手里还舞着那抽陀螺的鞭子.

婶娘从柴房探视猪婆子返回灶屋,对着正在添柴烧火煮猪潲的堂妹“桃子妹子,赶快找你哥哥去,到后背的山窑里抬桶红薯回,看来猪婆子今晚要下猪仔子哒.”碧桃妹妹朝灶堂添了二把柴禾,放下手中的火钳,立即起身跑出灶屋,还撞倒了靠在灶旁的吹火筒筒.

我顺势移到树木橙子上坐下,拿起火钳挾着柴,一把又一把地往灶堂里塞,红窜窜的火舌越来越小,灶口冒出灰黑黑的/股股浓烟.

突然聽到嬸娘在叫:“趕快拿火扠棍扒出些柴來,柴塞多噠,那又禾得燃例”...嬸娘一邊叨嘮一邊立馬轉到灶口這邊,亲自动手拨了拨火堂,她一边拨一边说:“強伢子,咯都不曉得.人要真心,火要空心.”嬸娘拖著“空”的拖声剛落音,自已也咳嗽起來...聲音好响.正在這時,叔叔匆匆趕了過來.對嬸娘說:“挑子妹子他們怎么還冒回來,天都快黑噠...怎么咯大的煙唉...等下你呷過晚飯就到上屋叫下弘七的堂客,晚上輪流守候豬婆子,千萬別出差錯,這可不是自家的豬婆呵,是集體的呵.喂咯雜豬婆队上每天給你記了四分工的呀.免得人家社員說閑話”...叔叔丟下這幾句話就轉背正朝門外走,又轉過身子說了聲:“你們先呷”...轉背走了.

婶娘才把灶堂的火搞燃,我七弄八弄又把火弄灭哒.灶堂里只看见一些闪闪烁烁发红的火栨栨,时隐时复的红点点.灶堂里的火又全熄了.灶屋里煙子也慢慢少了許多,從灶堂里扒出來的柴也基上不窜煙子了.嬸娘說:“強伢子,等我看一下,看豬潲煮冇煮熟,”嬸嬸從靠牆邊的一口缸里拿出一把大木瓢,走到灶前提起大鍋蓋,撂到傍边的炒菜锅上.灶臺上熱气騰升,我根本看不見大鍋里的任何什物,只聽到“嗤;嗤”的鼓泡聲.農村的柴灶很大,豬腰子形狀,用土磚砌壘.嬸娘家的柴灶比別人家多一口鍋,那口大鍋就是专煮豬潲用的,灶就更大.只見嬸娘立在雲霧般的热气中,用大木瓢在左右撥擺.口里也在“呼;呼”地吹气...然后用木瓢掏了掏豬潲說:“強伢子,趕快燒火,豬潲还冇煮熟...我到后背去看下你哥哥他們,怎么還冇回,天都快断黑哒,要呷飯噠澈”

  我立馬趕去柴房,剛推開半邊木門,豬欄里的大母豬就“嚎哧;嚎哧”的哼哼起來,以為開晚飯了.這頭花母豬的确蠻大,我聽大人們說過,足足有三佰來斤.我不喜歡它的模樣,耳朵很長,耷拉著遮蓋了豬眼,肚子拖在豬摟板上.邋遢得要死.我沒多瞪它一眼,抱起一梱干稻草就趕回了灶屋.照著上次堂妹告訴引火的方法,把稻草折捆成一個小把子,用火鉗挾着稻草把子,把小锅灶堂里的火栨栨扒开,用吹火筒轻轻吹气引燃稻草...

  煮潲大锅旁是一口小锅,是炒菜用锅,锅里放着一大海碗白菜,小菜碗装着大半碗火焙鱼,还有一小碗春煎蛋.婶娘怕菜凉尜哒,还特意从大灶堂里掏出两大铲火栨栨,放到炒菜锅灶堂里.用火灰拍紧拍紧...莫让菜凉冷,等叔叔回来就呷晚饭.

  我迅速把点燃的稻草把子放入大灶堂.然后慢慢地加柴禾,灶堂里的火越燒越旺,我第一次引火成功,為了討到婶娘的夸奘和表揚,遵照嬸娘说的“......火要空心”.我时不时地用火杈棍在灶堂里拨弄,一个心思想把火烧旺,把猪潲煮熟.

不一会儿,就听到婶娘的骂叫声,“俩个咯大的人哒,抬一点红薯去了咯久.飯菜都冷咯噠,我看你們還要不要做作業鑼,晚上俩姊妹又要爭煤油燈.你爸的馬燈莫拿噠用呵！屋里冒得好多洋油噠,還要看/等你們細伯伯回來/看會不會帶點洋油回.”﹙細伯伯指我父親﹚

     叔叔家總共只有一大一小二盞煤油燈,大一點用于晚上堂妹做作業照明,放學后堂妹要做很多家務雜事,堂兄放學后就去做作業,其实很多时候堂兄放学后并没有回家做作业,经常在放学的路上玩耍.今天就是咯样,所以婶娘才叫堂妹去找堂兄/去山窑抬红薯.堂妹个头高挑,比我高出大半头,和他哥哥差不多,像貌很象叔叔.嬸娘重男輊女的封建思想較重,一有事就叫堂妹做,叫堂兄很少.我同情堂妹,我经常和堂妹一起去完成婶娘交待的任务.堂妹也十分关照我,象姐姐带小弟弟般关心爱护我.當時我年少不懂事,把對堂妹的同情原故歸罪于堂兄.所以我經常同堂兄有磨擦.

  小燈是活動路燈,如夜晚上毛房/用,平时就放在奶奶房,农村有句常话:“夜饭夜饭,点灯呷饭.”叔叔家呷晚饭就用这盏小煤油灯.叔叔家還有一盞風吹不熄的馬燈,是叔叔的專用燈,也只作為到公社開夜會用,大隊開夜會馬燈也是唯一的照明燈,散會后叔叔會用馬燈点燃火把后,就吹熄马灯,點着火把回家.小时候我一直不懂,为什么要吹灭好大亮的马灯,点着火把呢？不过我又觉得火把好玩得多.火把快熄灭时,把火把左右摇晃摇晃又重新燃火起来,火光在夜空中摇拽成一圈圈桔红色的呼拉圈...好看！...好好“玩”.

  嬸娘的叨嘮声越来越大,罵聲同堂兄和堂妹抬著一桶紅著一起涌進灶屋,我見到他們兄妹倆一身的泥土,衣袖和褲腳都是濕的...原來是扁擔钩的繩子斷了,紅薯滾到水溝里,黑天黑地的/倆兄妹費了老鼻子勁/艱辛艱難地/摸索著浮在小溪溝的紅薯.把衣袖和褲腳弄了個透濕.初春的傍晚,天气還較涼爽,兄妹倆站在灶堂口取暖,身子還在戰戰栗栗,抽著冷兢.

  嬸娘抱著一堆衣裳走進灶屋,“快,還不快換咯,烤;烤.咯一下子考得干唉,還一身的泥巴,反正要洗的.換咯衣服趕快呷飯,還冇喂豬例”...堂兄和堂妹接过衣服急匆匆地走进里屋去了.嬸娘轉過身子對著我,“強伢子;放二根大柴到灶里,添飯;呷飯算哒,看来你叔叔咯一下还不得回.真不曉得看事做事,天天要把飯送到手里羅”...

  嬸娘又轉身出了灶屋去了柴房,看豬婆子去了.我隱隱聽到豬婆子的哼嚎聲,冇過好久,嬸娘折返回灶屋,對著我“把中間撥空些,大柴才好燃,我拿著火扠棍往里推大柴,想讓大柴互相交叉疊起來.平時看堂妹也是這么做的,我很努力著,就是不如法.我用大力去撬,火扠棍一滑/朝上彈到鍋底,“呯”的一聲,直聽到灶堂里“哧;哧”聲,柴火灰朝灶口朴朴飛飄...我完全明白闖大禍了,把煮潲的大鐵鍋撬破了.........

                                  （三）                        

我完全明白闯大锅了,把煮潲的大铁锅撬破哒.嬸娘急得猴跳,提高嗓門大聲訓斥:“咯又禾什搞锣？”
     我生平第一次聽到嬸娘的嗓音這么大,不礼貌的說,其實是在歇斯底里地嚎叫.婶娘用力跺着脚,双手拍自己大腿还“叭叭”作响.沮喪着脸,比哭还难看,复转身快步走到墙边的潲缸.掀开缸盖,弯腰取出大木潲瓢,推开锅盖,立马用木潲瓢舀了一大瓢滚开的猪潲,正准备......突然不知所措;四下张望了一下.喊道:“桃子妹子,快拿潲桶子来,潲锅子被強伢子打烂哒，快点换衣服噻”.

    其实;婶娘平时做事很是利索,这时不知怎么搞的,心慌意乱.手里握着一大瓢滚烫的猪潲,搭靠在灶沿边,猪潲瓢的底圆圆的，放又放不稳.婶娘生怕翻了瓢里的潲水;掺了细米糠的精猪潲,这可是猪婆子的特殊待遇呵.她呆站在灶旁,望着潲瓢里的猪潲,眼神直了......“嘿，嘿”直叹粗气.

    我心里明白,今天是好心主动顶替堂妹烧火煮猪潲,想图个表现.昨天搬楼梯爬屋，去掏燕子窝,被叔叔撞上,挨了一顿大骂,生怕叔叔向我爸告状.昨天夜里,听奶奶说我爸这几天会回乡下。从有记心起,我就十分怕父亲,比老鼠见了猫还有过之无不及。今天真倒霉,咯杂祸闯得大.我低着头,双手捂着脸,卷缩着身子,蹲在灶旁的旮旯里不知所措.心里一直忐忑不安......

    那一阵灶屋里很安静,连“砰、砰”的心跳都听得到.柴火灰在慢慢散落,灰暗的灶台上,小煤油灯的灯芯小火光,一晃一晃地跳动着.我轻轻直起瘦小的身膀,准备去柴房提潲桶,灶堂里还在不停地滴着潲水。我低头偷偷瞅了婶娘一眼,婶娘突然看见我呆站在灶台对面,历声叫道:“强伢子,你还躲在咯里,你尽帮些倒忙,这口锅我用哒十几年哒.好啦！咯下被你做到堂哒,咯大的坼,补都不好补啊”......

    我一声不吭,慢慢腾腾移着脚步,绕着婶娘弯了个大圈,出了灶屋赶忙加快脚步，摸到柴房,我四处摸探,柴房黑牯隆咚.什么都看不见,只听到猪婆子“哼.哼”声,就是找不到潲桶，转回灶屋,我告诉婶娘:“我冇找到潲桶。”声音虽小.婶娘还是听清哒:“做不得一点事,咯大个潲桶都找不到,站在咯里莫动.我自己去,不信找不到咯”......

  婶娘把木瓢里的猪潲猛然往大铁锅里一倒,准备去拿放在窗台上的煤油灯.婶娘手中潲瓢还沒有放稳,这一倒不要紧,在冲力的加压下,突然听到;“呯”的一声闷响,整锅的猪潲全都濆到灶堂里.瞬间,锅口.灶眼口,柴火灰腾空四溅;猪潲到处乱彪,满屋飞桨.灶屋顿刻灰蒙蒙的,一片鸟烟瘴气。满灶屋“呯，呯”作响,不知所措的婶娘大喊:“咯就完咯哒,完咯哒！”隔会她声音越来越小.满脸沮喪,身子软瘫,一屁股坐到地上。我被突然发生的状况赫住,双脚硬梆梆地站在门框边，鼓着眼晴呆呆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呆若木鸡.圞心冲冲地。

       听到堂屋里有脚步声,婶娘抬头朝堂屋望了一眼,正准备直起身子站起来，弘七伯的老婆,七伯婶婶己跨进了灶屋门坎.边走边说:“禾解锣？十婶子跌哒”,婶娘拍哒两下手,边拍裤子边说道:“你禾什就来哒锣？又拍打了两下衣服袖子,扯了扯衣服下摆,摸理了一下头发......说活声高了很多.“你看咯又禾什搞锣,强伢子这杂捣蛋鬼把潲锅子撬烂哒......

                                   （四）

  堂伯七婶赶急往灶堂朝黑咕隆咚的灶洞探头望去：“赶快拿潲桶子来”，婶娘埋三怨四：“就是冇找到潲桶噻,不然我又哦什会把猪潲倒锅里咧！”婶娘忙去里屋：“我看你们衣服到底要换好久？”婶娘历声责骂堂兄妹.只听堂妹叫了一声,“唉哟”！婶娘肯定挖了堂妹的力嗑,“我换咯哒”。堂妹还嘴，一腔冤枉.婶娘端来大煤油灯,灶屋亮堂好多.婶娘突然说道:“俩杂化生子鬼,把潲桶拿哒抬红薯,又不讲一声.放到潲缸后背角落里......”

     堂兄堂妹刚走进灶屋,叔叔后脚也跟了进来,“叫你们先呷”，叔叔又埋怨婶娘：“咯晚哒，细伢子还冇吃晚饭”。叔叔定神一望,七婶从灶台弯角里伸出头,直起腰：“陈书记呀,你七哥讲,他碰到你哒,让你叫我晚上换一下十婶子.怕一个人盯一夜呷不消.我怕半晚上喊门吵醒你们,索性就和十婶子陪一晚上算哒.我刚来,你们喀呷饭,我来喂猪.”

   “咯是哦什搞的唉！......”叔叔晓得发生什么啦.婶娘正把红薯往剁猪潲的大木盆捡：“还不是强伢子喀添柴,用劲乱捅啰......,”婶娘怪罪起我来.拿起放在红薯上的陀螺往地上一甩,“就是咯杂背时家伙.一到屋里不做作业,只晓得打陀螺”。婶娘是在骂堂兄.陀螺滚到堂兄脚前,正准备弯腰捡,叔叔顺手从墙边拿起抽陀螺的鞭子,铺头盖脑打得堂兄“唉哟,唉哟”乱叫:“咯大一杂尸哒,一天到晚只晓得玩,我看你以后喀吹牛屁眼啰”。七婶赶忙扯劝：“算哒,算哒,都是细伢子,哪有不爱玩的啰”，堂兄躲在七婶身后,用眼晴狠狠地瞪着我,狠不得把我圞呷嘎.“锅子又不是我捅烂的,怪我哟......”，一脸的委屈。

    叔叔不大管屋里的事,特别是近段时候,外出的次数特别勤。有一次,公社来了几个比叔叔官大的干部,叔叔带着他们一大帮人,人群后面还跟着几个我认识的社员,我跟在后面玩。后背的山坳边有一块坪,几坨大石头,比我还高.叔叔用石灰在地上画了三个大圞圈圈。我并不明白叔叔划圈圈干什么......？

     但这地方我熟悉,也经常和几个细伢子,到这里玩工兵捉强盗的游戏。我特别喜欢当强盗头子,拿着宝剑追杀咯个,追杀那个......然后爬到大石头顶上,高举宝剑,“我赢咯哒,我是大王......”

    婶娘提着空潲桶走到灶边：“我来,我来”，七婶双手扳掉大半边烂锅铁,“算哒,算哒,你们赶快呷饭喀,陈书记哎,明天你到我屋撤哒那口大一点的锅,应该大细差不多,先用哒再说.这些烂锅皮子送喀炼钢算哒......还好，猪呷一顿的还有,带一点点柴火灰冇得事,你不是不晓得,我先前也喜欢喂猪的”。七婶一边说着摸罗拐的话,一边从婶娘手里接过木瓢,弯着身子沏到灶洞里小心意意地舀起潲来。

    呷晚饭的时候,我一直低着头,不讲一句话,我特别喜欢呷火焙鱼,几次都想去挾那块大火焙魚,筷子总是不敢伸出喀,饭比平时呷得快多哒,菜也挾得少,还扒哒几口光饭。

    堂妹收捡碗筷,正准备喀洗.“咯一下子,莫充人头风啰,放哒;放哒,等下子再洗,先做作业喀.”婶娘还在说怨气话.堂兄立即起身到里屋做作业喀哒,堂妹把菜碗叠到一起,起身也走去里屋了.

   七婶婶己经舀满大半桶猪潲,放下潲瓢直起身子.整个人灰头土脸.又说：“十婶子,我喂猪喀”，提起潲桶就往柴房走,婶娘拿着潲瓢跟在后面.我也想去看喂猪,又怕婶娘曼陀,说我碍事,转背去了里屋,娭毑把我拿到身旁,“强伢子耶,听话噻！你也多看下书啰,多写几个字噻.莫一天到晚搞得乌焦疤根的啰,婶娘也难得洗噻,你娘大起咯肚子,又不方便.咯几天你喀外公外婆那边玩几天好啵？也带下弟弟噻”.娭毑身躯高大,己经快八十岁哒,经常咳嗽,手里拿着手巾拍了拍我的衣袖继续说:“喀住几天,再回来好不”？娭毑的话冇讲完,堂兄插话:“喀;喀;喀,”一连讲了好多个喀字.“省得在咯里呷点尽冤枉饭,”“你晓得个屁噢,细伢子莫管空事,做你的作业.”娭毑大声骂了堂兄,拿着手巾擦了下嘴巴流出的口水,大声咳嗽起来......

     第二天起床后,婶娘给我换了身干净衣裤,把我送过了小溪河的石板桥,“强伢子,听话呵！跟你娘讲,咯响叔叔屋里事多,猪婆子要下崽哒,只住几天子,带弟弟一路再回来住哦,你要记得讲--呵！”

    我边往前走,回头望了一下婶娘,婶娘的手向胸前摆划着:“记哒呵,看路呵.”婶娘一直重复着咯句话,[

                                   （五）

.....  从叔叔家到外公家有六里多路,我同妈妈去过二次,满舅还送过我一次回叔叔家,我认得路.

  在我清晰的记忆里,五十年前.乡间的路不宽,羊肠小道.弯弯曲曲,坡坡坎坎.春天的五月,山涧小道两旁的杜鹃花绽放盛开.山埂埂上,土坡坡旁,杜鹃花红艳艳,点缀青山绿水之中,特别显目.山涧石砾凹坼缝隙,潺潺泉水涌涌连绵流淌,玲玲盈耳.清凉的山泉水淡淡甜爽.翠绿绿春竹,高高耸入灌木丛林之间,更显挺拔.竹梢弧形弯曲,凉爽爽的春风拂过,梢尖榥榥摇摇,茂密碧绿的竹叶沙沙作响.我摘了枝杜鹃花,在空中摇拽.跑步穿出竹林.站在山岗上,阳光暖和.望远眺看,山岗下郁郁葱葱的水稻田一片连着一片,绿油油的.过了这片田垸,离外公家就不远了.至今我记忆犹新,好像就是昨日发生;我第一次独自徒步外公家.

  老远就看到外公家的房子了,老式的农家小屋,屋成凹形,屋前是块小土坪,屋后有片竹林,屋远处有一口大水塘.我顺着塘边不知不觉己走到外公家了.

  我扔掉手中的杜鹊花,高高兴兴急匆匆冲进堂屋.“外婆;外婆.”叫了二声,“妈妈;妈妈.”高声喊了起来.屋里冇得一个人.我从堂屋又跑了出来,赶去菜园,老远就看见外婆弓着腰在园子里,我轻轻提开菜园子的篱笆门.轻轻地慢慢地猫到外婆身后,突然大声“外婆”.外婆猛然站起身子,“你咯杂鬼伢子,嚇哒外婆一大跳,那个送你来的噻？”我抿了抿嘴角,“我自已一个人来的”心里洋洋得意.

  外婆是在掐白菜苔子,我赶忙也去掐,正好在菜土的边沿角,有一棵粗壮的白菜苔子,苔杆子上还有串串的小黄花,上次我到外婆家,我喜欢呷带花的苔子菜,呷饭时外婆挾着带花的菜苔子往我的饭碗里放,“强伢子,带花的苔子嫩,乡里就冇得什么好东西呷,青菜（小菜的意思）尽量.”

  我用力在白菜苔子的底部使劲掐,就是掐不断,往上移再掐,二只手用力连掐带扯死死地拆,总算搞断哒,跑去外婆旁,举着粗状带花的白菜苔子,“外婆你看,咯根好大,还有好多花,我喜欢呷.”

  外婆提起装了满满竹篮子的白菜苔子,站起身来,拍了拍腰间黑色围兜,看到我举在手上的菜苔子,“唉哟,你又多辣利...嗨！俄什把留种的那根给扯咯哒啰...”我懵懵地站着一声不吭,不好意思地低着头.外婆放下菜篮子,准备关篱笆门,我赶紧喀帮忙.“莫扎哒手呵,关严实呵,不然鸡就会进喀.晓得啵.”关篱笆门,真的还扎了手,篱笆门用小竹枝和杉树刺刺编织扎成,被扎的手真的好痛.

  跟着外婆回到屋里,外婆放下菜篮子,“你妈妈带着安伢子到你大姨家喀哒,过几天就会回来,你又不晓得路,屋里又冇得人送,现在农忙时节事多,看你外公清早就出工喀哒,水都冇回来喝一口...算哒,你就今晚喀和满舅睡.好不.”我说了声“好”就求外婆:“外婆...你莫把留种的菜苔子事告诉外公好不,”“好啰;好啰”外婆答应得好干脆.“冇得事,明年我跟人家喀讨菜秧就是噻”

  我总算放下了心,外婆替我保密--多辣利之事.我怕外公,外公好恶.上次到外公家,外公给我剃头,用他剃胡子的那把剃刀,在我的头上用劲刮,好痛！我犟...不想剃成光脑壳,外公挖了我的叮根,硬是把头发刮得只剩下头前留一个圞圈圈,头皮麻辣辣的痛,还刮出了血.

  满舅放学回家,看到满舅半边肩背着书包,学生装的表口袋插着一枝纲笔,我觉得满舅好神气.突然心里也产生了想到学校去读书......不一会满舅就到了跟前.摸了摸我的后脑壳.“好久来的唉”？满舅已读初中,比我大四岁.学校离家不远,三里路就在青山桥镇.满舅很喜欢我,我还记得细时候妈妈带我回过次乡下,满舅叠纸飞机给我玩,还偷偷到菜园子里摘黄瓜、豆角给我呷.我很喜吹满舅.

  午饭前,我站在屋前的小土坪,外公背着把锄头,打着赤脚,裤脚卷得老高.老远就看见我哒.“强伢子,好久来的唉.”我细声地回答“来哒好久哒.”眼晴瞟哒外公一眼,再没有说多话.外公走到我跟前,“用手摸着我的头,叮根还痛不,头发长哒蛮快哒,又咯深（长的意思）哒.比山里的毛柴子长得还快.”外公的语气比上次给我剃头发时好听多哒,我的心也平静好多,好象一下子我不怕外公哒,我好奇怪,外公打着赤脚就不怕石头、钉子、瓦片钻脚板唉,我问:“外公,你打赤脚不怕痛唉,”外公朴哧一笑.“搞贯哒,就习贯哒,冇得办法噻,农民不作田那有饭呷例.”外公突然轻轻地拍打了一下我的后脑殼,“强伢子,你走哪条路来的唉？”我用手指向对面,“就是走那片竹林山过来的.”“唉哟”！我就在垸子田里放水,俄什冇看见你例.”外公继续说:“我强伢子长记心哒,就是不要太犟哒,晓得啵.以后好好读书,莫象外公一样打赤脚作田,长大哒跟你爸爸喀学哒驾船,你看啰！你爸爸隔一响就有钱寄给你娭毑,要不是你爸,满舅读中学就冇得读哒.”外公说了好多的话,后背讲些什么我也冇听,也听不太懂.

  这时,满舅走出来,我问满舅:“外公在田里放水,是不是要捉魚啰？”满舅被我问得云里雾里的...“哦！”，“不是捉魚,田里的秧刚插下喀冇好久,还冇长稳根,春天雨多,怕今天落大雨,怕田里涨深哒水,会把秧苗漂起来,所以放嘎一些水,晓得不.”我听不太懂,似懂非懂.但还是点了几下脑殼。

                                    （六）


       外婆在堂屋里叫:“常胡子哎！（外公的绰号）喊强伢子呷饭哒.”

    满舅把手扶着我的后脑壳.轻轻推着我一起坐上饭桌.饭桌上一碗蛋汤、白辣椒炒酸菜大蒜、还有一大碗白菜苔子.大碗里的大杆杆苔子特别显目.外婆还单独给我煎了一个荷包蛋,焦黄黄的,好香！

    我看到大杆杆苔子,圞心冲冲的,生怕外公晓得‘多喇俐的事’会谩陀.我端着饭碗离开长木橙,转到外公那面,挾起荷包蛋送到外公碗里,外公一把拖着我:“强伢子你呷,细伢子长身体,鸡蛋呷哒长得高,多扒饭哦.以后长得跟你伢老子一样高。”我想摸外公的螺拐，于是乖巧地说:“前天我在叔叔屋里,堂弟要呷娭毑碗里的椿煎蛋,婶娘要娭毑莫给,骂了堂弟还说:‘细伢子有呷在后’，外公我比你细，你呷啰.”外公笑得只冇打滚,又把荷包蛋挾到我饭碗里。外婆跟着笑说:“强伢子大嘎哒,肯定以后是杂孝顺孙.”外公接着说:“强伢子,下屋里有叔外公,叔外婆舅舅他们,看见人哒要喊人,晓得啵！老话讲得好哇,‘嘴巴子甜,不讨人嫌，记哒呵！”

    第二天,我起床刚走出满舅的房门,听到外婆在叫:“强伢子,早饭放在菜锅子里,莫打翻家伙哒.呷嘎饭,你跟外公送壶水好啵？你看啰，今天太阳好大好热啰！”我三扒二撬呷嘎炒现饭.酸菜汤好辣,把碗里剩下的半碗饭,往屋前土坎下一倒，喂鸡喀祘哒.又怕被外婆看见,忙跑回灶屋,把饭碗往灶台一放就往外跑.外婆追了出来对我说:“慢点;慢点,小心门坎,等下子又绊哒.”

    我提起包壶跑出堂屋,外婆站在台阶上:“莫跑啰,莫绊哒,莫把包壶碰烂哒,快喀快回哇.”我顺着水塘歪着身子提着包壶,趔趔趄趄跑到叔外公屋下的土埂坡下,感觉包壶越提越重,想歇下气,于是放下包壶.见两只手板都勒出了红道道。包壶象松毛球的颜色,短嘴巴,两根铁丝钩在壶耳朵上,拿着当包壶盖的饭碗,正准备倒水呷.听到坡上传来讲话声,好像是在讲我妈妈么子......

    坡上讲的话咯下我听得请楚:“咯就是桂八（“桂八”父亲结拜兄弟排行绰号）的大崽,从城里赶出来的...咯下好哒,玉梅把肚子里的崽一生.带三杂崽伢子又哦什做事啰...绊手绊脚的.”“她要出么子工啰,桂八关响（“关响”指薪水）好高.你们冇听常胡子的堂客讲唉,她满伢子要不是搭帮他大姐夫子，哦什读中学啰.”这句话好像是叔外婆讲的.

    我提着包壶来到石拱桥旁的田埂上。田埂又窄又溜,我怕绊跤.我的橡胶球鞋粘好多烂泥巴,甩都甩不脱.不远的一丘水田里有五、六个人在补插秧苗.外公先看到我:“强伢子耶！放哒,快放哒啰.”外公俩手拔了下水,将水拔得好高,落到水面“叭叭”像下大雨,捲高的裤脚踢得水花乱飚,急匆匆跨上田埂:“外婆叫你送水来的唉？看咯双脚啰,搞得泥巴糊鲁哒,等下回喀叫满舅拿到塘里刷干净,放到灶口边一下子就烤干哒.”一个大婶接着说:“先头要打赤脚就好哒,还难得绊跤些......”。她接过外公递给的水,“哦”了一声说：“冇打贯赤脚,怕硬脚......”然后大声的笑了起来.

    连续几天晰沥沥的雨落个不停,村庄农舍特别宁静.我整天被迫呆在屋里,一点也不好玩。成天跟在外婆屁股后面,围着外婆打转.我想妈妈,妈妈怎么还不回来？外婆问我为什么不做声，我不愿说想妈妈，但眼眶里已经噙满泪水。大雨天,每天傍晚,外公打着赤脚,高捲裤腿总是背着那把半截蹭光发亮的锄头,披着簑衣戴着斗笠，冒雨去田垸稻田......我并不晓得外公去做什么，但依稀的记忆里，那雨雾迷朦的田间地头上，却时常浮现外公隐约的身影......

    雨终于停了下来。那天天气晴朗.屋旁树绿叶嫩.格外清秀.房后的南竹碧翠,梢尖垂弯.茂盛的竹叶还粘在一块,几枝南竹将上坡的小道掩得严严实实.阳光照射下,山坡地一片斑驳.道道亮斑洒落山坡,随着阳光晃动.麻斑点点的笋殼落一地,卷曲成筒.顺手捡拾一块,那毛绒绒的软刺摸去痒西西的.翅展笋壳，里面显出白洁稚嫩,粘脸额上感觉清涼滑润。坡地小道真滑溜,坡道的苔青一片片，又绿又软绒绒的。我努力慢步蹒跚爬上了坡道，鸡不再避雨，跑到竹林丛中的坎凹里,翻着泥土,鸡爪前头扒扒后头翻翻,落叶、笋壳“莎莎”作响。一只麻黄鸡叼着一条蚯蚓甩摆着脖子,引来鸡群哄抢.我一声吆喝“呵嘘”声,鸡惊鸣叫展翅跳飞起来.宁静的竹林顿刻被“咯咯”声打破......

    隐隐听到外婆在叫我,“强伢子耶,你妈妈回来哒咧.”我赶紧顺着湿滑滑的山坡,小心意意地趔趔趄趄赶到娘跟前,“妈!你哦什喀哒咯久噻?”弟弟叫了声哥,就独自玩喀了.妈妈胖了很多,肚子凸凸的.妈妈一只手扶着凸凸肚,另只手拂摸着我的头:“...咯响听话冇,冇闯祸罢?”我低着头半天无语,喉胧里吐不出声来.最后还是老老实实地把在叔叔家打烂煮潲的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妈妈.妈妈没有过多的斥骂我,只说了一句:“你是有蛮搞啰.”外婆接着说:“难怪啰,打发你一个人来哒,咯远的路，他们也放得心呵！？”

    妈妈对外婆说:“我看唉,等他爸爸一回来,反正有四十多天的假,我们还是自己砌栋屋住祘哒,您老人家看是砌到咯边嘞,还是砌到那边嘞.”外婆说:“还是砌到那边好些罢,免得妳叔子他们说闲话,免得讲你娘屋里要得陈家的路。嫁出去的女,泼出去水噻.娘当然愿意你们在咯边啰,你爹也不会同意在喀边砌屋住.你还不晓得他那老古板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