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纪飞一个不装鱼的鱼篓子,勾起了许多关于靖县的鱼的回忆。
因为下放在山区,野果和野兽多,鱼则相对要少一些,所以有些地方的知青感到吃鱼难。但是我们下放在深山老林里,却仍然可以时常吃到鱼。
鱼的一个来源,当然是“野鱼”。当地农民有在抓泥鳅、鳝鱼的习惯:晚上点着枞膏火,手持长长的“泥鳅扎子”(铁梳子),在田间巡视,发现泥鳅鳝鱼,一扎子下去,打得水花四溅,扎到后把鱼往带来的桶里一磕,再找下一个目标。第二天就可以作为你的下饭菜了。
因为下乡前考虑了这一点,我特地带了一把乡下用来夹泥鳅、鳝鱼的夹子。这种夹子有点像大剪刀,一尺多长,没有刃口,两边是两排尖齿,发现泥鳅、鳝鱼可以轻手轻脚把它夹起来,不会惊动附近的鱼,也不会把鱼夹死,比泥鳅扎子更有优越性。乡亲们看了很好奇,常常借去用,爱不释手。于是有的人也把自己家的剪刀剁出许多缺口,用来夹鱼,但是因为剪刀太短,且缺口的剪刀仍有刃口,用力太大,会把鱼剪成两段。这个“土法上马”没有成功。我招工时,就把鱼夹子留给了他们。
另外,团里的港子(小河)里也有鱼,特别是在水比较深的河段。我们队上的知青WJ在港子里游泳时,就抓到了一只大甲鱼,知青们好好吃了一顿。没有污染的纯天然食物,味道当然好,大家都赞不绝口。
乡亲们也钓鱼,但是和我们钓鱼不一样。有一次大家到一个山冲里出工,一位农民就带了一大捆钓杆和短竹棍,说是去钓鱼。
在那个山冲里,有一个水坝,把小港子里的水蓄起来,他在岸边插好全部钓杆,每一根钓杆下支撑一根短竹棍,竹棍上部劈开,中间夹一根小竹签,做成了一个机关,鱼咬钩时,带动机关,钓杆快速向上弹起,钓钩就把鱼钩牢了,很难逃脱。
把钓杆布置好,他也和我们一样出工干活,到收工时,他把漂在水面的钓杆一根根收上来,每一根钓杆上都钩着一条鱼。加起来大概有两斤左右。有鱼吃了,也没有耽误挣工分。这种鱼是当地特有的,本地人把它叫作“羊角鱼”,有点像长沙这里的“游鱼子”,但比游鱼大,肉厚,口大,鳞片有彩色,肉质鲜美。
有一次,我送两位记者回公社,在312公路旁边的老鸦溪(寨牙河)看到一条漂浮在水面的大鳜鱼,足有7、8斤重,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的鳜鱼,那位记者连忙下去捞,谁知那鱼跌跌撞撞地又沉入水下了。寨牙没有太大的水面,难得有太大的鱼,虽然没有口福,但我毕竟看到了大鱼。
队上的稻田里都喂着家鱼。乡亲们叫鲤鱼,但是它们并没有金色的鱼鳞,更像是鲫鱼。团里有两口“大”塘,其实每一口塘都不到10平方米,水深只有1米左右,但却是队上的种鱼塘,任何人都不能在这里捕鱼。
每到春天,种鱼塘里面就繁殖出密密麻麻的小鱼苗。插秧时,小鱼苗已经长到1公分左右。待插完秧后,田里的水变清,两位年长的大娘就会用桶装着,逐田放鱼苗。
因为放了鱼苗,我们那里的稻田从不打农药,也不给鱼苗喂食,但是鱼苗还是长得快,到秋天,鱼苗可以长到三指、四指宽甚至一个巴掌大。
割禾前,会在田里开几条沟,以便把稻田的水排干,这时鱼也就集中到了几条水沟里。
到割禾时,别的人割禾,两个大娘会带着水桶和工具,把鱼全部抓了,这是收获的季节。
一同收工回来,在团里分鱼,谁要就给谁,按质论价:小鱼小虾每一斤1分半工(约合1角5分钱),大点的鱼每一斤两分工(约合2角钱),不收现金,年终结算时按记载从工分中扣除。
我们知青不像农民会计划,不会精打细算,只要有鱼,每回都要,反正扣工分是以后的事,大大咧咧的,也吃了不少鱼。
在山里的田间喂鱼,确实是一个好办法。不要太多的管理,也不必喂食,在乡下劳动强度大的时候,提供了较营养的食物。
山里没有白鹭之类捕食鱼的鸟,没有鸟害。但是有一种小型的野生动物叫作田猫,却很喜欢捕食田里的鱼。如果某一个山冲里有了田猫,那么这个山冲的鱼就要遭殃了,到秋收时,整个冲里的鱼会所剩无几。
如果发现那个山冲里的鱼没有了,人们都知道是田猫干的好事,顶多笑着骂一句:“绝代牯”,并不跟它过分计较。
山里人民风古朴,生活再苦、再饿,也不会有人私自到田里捕捉放养的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