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遇优越的“败类”
有人站起身,慷慨激昂地领头喊口号;“打倒”“青年知识”“的败类”!这是在南大公社第一届全体知青学习班上。场下一阵哄然大笑,各个大队派来带队的干部与少部分知青跟着领喊者喊完了第一遍口号,重复第二遍时就再也冒听到口号里有长沙口音。69年初,人们对知识青年这个名词还很陌生,更有社员将这四个字来回组合了几遍最后还是说错了。关于口号,我们刚到公社那天,镇上欢迎的人群也是要把一句话咩开做几段来喊,如;”热烈欢迎“停,“知识青年”停,“到农村去”停,“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
事情是这样的;有位20好几的年青社员带了个7-8岁的孩子讨米,农闲天又大雨没得工出,四个知青一桌牌,不得空理会他们。剩下冒打牌的S知青将那块比洗脸盆还大,准备做晚餐用的锅巴分一半给了他们,但还嫌少,站在门口不肯走。更不可思议的是,知青才下来几个月,当地人居然会用长沙话骂娘。于是,一场打斗在大雨中完成了,费时10几秒。打牌的知青很投入,没有谁看到打斗过程,光看见讨饭人嚎啕大哭着走了。后来就听队干部说:公社讲那人伤得很重,要打人的知青去看望伤员。几天后,S知青由队上Y知青陪同去十里外伤者队上道歉,送医疗费。有意思的是,伤者拿出来的医疗诊断书这样写的;“XXX-男-26岁,饥饿引起胃不适、XXX(药名)一瓶、计;叁元陆角、医师XXX”。尽管是这样,S还是给了他3块6,声明是接济他治病,不是治伤的钱。出门后,看得出S知青既紧张又后悔的心放下来了,我想,S知青下次再碰上这种事情干脆也来个不得空算它。
学习班的中午,知青利用休息时间都不约而同的到镇中心去聚伴,一个转业军人从知青群中穿过,突然有口里冒味的,用长沙腔喊了一句,“立哒,把军帽留下来”那转业军人停了下来,慢悠悠地既勇敢又傲慢的底下头伸长脖子,等那喊话的知青去取他的军帽。在场的几十百把号知青一下鸦雀无声了,喊话的知青不出来,丢知青的脸。过了好一阵,又是那个打架的S知青走近那个转业军人,彼此都没有说话,就看到他将他的军帽摘下来在空中扬了扬又放回到他头上,没有出现战斗,转业军人头也不回地走开了,在场的知青鼓起掌来。下午才知道那人原是侦查排长,功夫了不得。
因为打了贫下中农又抢军帽,还在学习班上当场顶撞公社书记(其实就是打断书记的讲话为他自己辩解而以),加之知青们“帮倒忙”,S知青回一句话,知青们就死命鼓掌,鼓到兴起时还鼓出啪!啪!的节奏来哒,这就出现了开头的那一幕。口号冒人喊哒,会也开不下去了,公社派出所的肖特派员腰上别着20响驳壳枪,带着两名挎汉阳造步枪的基干民兵进入会场,他代表公社宣布:“S知青因什么什么错误,对其采取停职反省处理,带出会场”。知青们笑得一个个前仰后翻的,务农还可停职,稀奇!只见S知青不等民兵到身边,以李玉和扑刑场的步态,雄纠纠气昂昂地自己走出了会场,顿时,会场上欢送的掌声,打气的吆喝声响成一片,第一届学习班竞成了一场闹剧。
S知青在公社老糠房(公社临时拘留所)关了不到一小时就被改关到会议室,口里不停地唱着《国际歌》,好像就快会光荣牺牲了一样。学习班散会后,认识与不认识的,成群结队的知青过去会议室窗外慰问S,那架势跟老百姓慰问八路军一样,有往窗子里丢钱丢粮票的,有往窗台上堆放一盒又一盒香烟的,还有去买来零食送来的,这举动,把那些带队干部看呆了,估计是百思而不得其解吧?热情友好的气氛也搞得S知青都不清楚自己是对还是错哒。
知青走完后,反锁着的会议室门被打开了,并且以后再也没有被锁过,记得S告诉我们,那两个晚上是公社马秘书腾出他的房间给“停职反省”的他住,每餐饭都与彭书记在一桌吃。反省的头天,他把写检讨用的一大叠材料纸都平均的、全部的分给在公社做办公家具的木工师傅做卷喇叭筒的烟纸哒,一点都不想认错,后来听公社煮饭的汤爹讲,彭书记为了瞒产的事,从区委书记降成公社书记的,全区没人不敬重他,被你打的叫花子就是他的亲侄子。S的心一下子软了下来,区委书记的侄子居然饿出胃病来,老百姓爱戴他,这样的书记我不能再为难他了,跟那些居委会的干部,天天到家里查户口,知青不准在城里逗留来比------。S低着头去了彭书记的办公室,诚诚恳恳的认了错。
在S知青回队的路上,我们遇到他,本是跟他送换洗衣裤的,顺便了解他这两天的情况,冒想到S被提前释放,还只讲“败类”的待遇如何如何的好,我们打趣说,那你还是回老糠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