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挨冤枉打,我不是贼》
                
                                                                                 木林森

       59年母亲病逝后,我们三兄弟寄住三伯家.三伯前妻未生育就早逝了,后伯妈有一子,随母下堂跟了三伯.三伯在长沙航运局工作,省內江最大豪华客轮东山号船长.文革期间改为韶山一号客轮.堂兄当时二中就读,62年堂兄考取长沙交通学校后寄宿.平时每顿的早歺菜豆腐老汤--清晨五点左右去坡子街湘江剧院对面的豆腐店,买豆腐老的任务就落到我的头上.

    在我清晰的记忆里,我读小学四年一期,暑假中我勤奋学习,很早就提前做完了暑假作业,还每日抓紧时间温习四年二期的课本,准备考试跳级读五年一期.“三十年前睡不醒......”的确一点冇假,每天天冇亮就被伯妈叫醒:“强伢子,起来哒,钱放在碗橱里,买豆腐老喀”.贪睡的我实在睁不开眼晴,每日都不情愿地爬起床,重复着每日清晨雷打不动的去坡子街排队买豆腐老.

    清晨起床,天空还一片灰黑.轻轻反掩房门,经过石门坎、穿越路边井麻石街,右转上坡不远左侧的豆腐店,窗口前已排队六七个人.一旦开板子开始营业,排在我前面的六七人变戏法一般马上变成了十几个人.原来是放在那里的小板凳和竹篮子也称为排队者.加上碰上熟人加塞的可耻之人,一般轮到自己都要等半个小时.舀到豆腐老回家便要小心冀冀.生怕泼失......

    暑假学校组织少先队员去文化电影院观看电影《上岗岭》.每人交5分钱,我向伯妈说明事由,伯妈以己看过了为由,硬是不肯拿钱交老师.年少的我动了活脑筋,我把伯妈放在碗橱的5分钱,准备第二天清晨舀豆腐老的钱,交给了班主任堪老师.

    清晨照旧被叫醒.我迟迟未出房门,伯妈还以为我忘记掩关房门,起床查看.我像木头一样不吭声站在门口原地不动不挪.遭伯妈训斥后,我如实交待把钱交了老师看电影了,招来一耳光,火辣辣地痛.更可恨的是伯妈历声骂我是贼,谪谪咕咕训斥不停:“人看细小,马看蹄爪.小来偷针,大来偷金......”

    炎热的夏天,晚饭后,在阶级上我刚退下衣裤准备进脚盆洗澡,伯妈不声不响地手持捆成粗把竹枝条猛抽我,我痛得在脚盆乱跳,把脚盆里的水踏踩着水花四溅.“你跟我跪哒,看你下次还敢偷钱不.”我不服就是不跪,口里重复着一句现话:“我不是小偷,我不是贼.”生平第一次呷竹枝条“炒鳝魚”,实在是疼痛难忍,我开始反抗抢夺竹枝条.并且有意用力踏踩洗澡水,最后把脚盆都踏踩翻了.就在此时堂兄正好赶回家.伯妈一顿数落:“咯还得了,咯样细就学哒偷钱哒,还不晓得有好犟咧,把脚盆里的水都踢到我一身透湿的.”堂兄听完后进屋拿来擦衣板,高声叫喊:“跪哒！跪哒”！此时的我象一头发了疯的小牛犊,就是不跪.无奈赤身裸体又不能向外跑,紧紧死抓竹枝条就是不松手.堂兄把我按倒跪地,他一松手我又站立起来,堂兄赶进屋拿来棕绳把擦衣板同我的双脚捆成一体,这样就站不起来了,“小牛犊”急红了双眼,把冤狠压在心里,不再哭喊,擦干眼泪.紧闭双眼索性倒地卷缩身体一动也不动弹任凭雨点般的抽打,忍受着万般钻心的疼痛.口里大声对空嘶嚎:“我不是小偷,我不是贼......”

    第二天正好是返校,老师检查暑假作业.堪老师看见我双臂道道伤痕,俩条脚更是伤痕累累.老师知晓事由后,堪老师哭了.抚摸着我的双手:“冇娘仔,真可怜啊.”我的眼泪不禁流出,越想控制不流泪,眼泪越是流无止禁,最后不禁嚎头痛哭起来......

    从这以后，堪老师为了我更好地学习为由,跟伯妈商议由她来代管我一切.伯妈也十分赞许:“正好房子细,就让老师操心了,也好妳也有一个伴,”堪老师二十多岁,未婚.母亲刚逝世不久,父亲被划为右派下放农场.堪老师待我无微不至,特别是学习上给予我极大的教诲,进行跳级考试时语文算术都能及格是老师孜孜不卷的教导结果.成年后的我一直保持同老师的联系,一日为师,终身为母.何况我的堪老师还真正地带过我一同生活近一年,像大姐姐一样,不！更像母亲般关心爱护我一路成长.

    多年来有很多人不理解我为什么在文革初期,会是地地道道的保皇派,甚至敢单枪匹马同另派同学去抢剪刀，不许剪女老师的光老壳.其实我自己很是清楚,除了后来继母给我的教育有关外,不外乎我从小同堪老师共同生活一年不无关系.我一直教导自己的儿子,应尊重老师......！就同我们尊重知识一样......！

    伯妈年事己高过逝后,土葬于老家湘潭.早先年我回老家给父母扫墓时.我只影单行也去了伯妈的坟头,点燃香烛,燃烧纸钱.屈躬毕敬地在荒山野岭插上吊念的白花挽球,放响鞭炮.我深深鞠躬默默无语,只想告之老人家:“愿长辈原谅不懂事的小姪并非本意没能参加您的追悼会,”并同时告慰老人家:“当年从小的冇娘仔,强伢子现也已五十多了,但我小时候不敢也不曾偷针,长大成人后更不企图偷金.您老人家放心吧,您虽给了我生平第一次皮肉之苦,暂且不计较教育方法问题,您的出发点是善意的,伯妈您就原谅懂事太迟的小姪吧......”

    堂兄后来去乡下扫墓,听婶娘告之我给伯妈坟扫墓的事后,带着儿子、女儿来登门探望我,姪儿、姪女的俩声“强叔”称叫,我是一个平时不轻易爱流泪的大男人，此刻已热泪盈眶......

    唉！人啊！到了老年思来量去,最需要的是心胸开阔,万事都想开一些,看开一些.人到老年,是事待人始终得拥有宽容之心.年轻时我们不懂宽容,往往将宽容理解为懦弱,将宽容理解为放纵.受人一拳,必踹人一脚.斤斤计较,睚眦必报.人到老年,少一点抱怨,多一点乐观.身心才会多一份健康.因为抱怨的人在抱怨之后,非但不会轻松愉快,反而只会心情更糟.这人生旅途一路匆匆赶来,常会感悟抱怨只能使人丧失热情,丢失勇气.使人失去友谊,丢弃亲情.

    唉！人啊！到了老年思来量去.迈坎花甲年轮,如同落日,但夕阳也无限好.只是近黄昏,只要我们拥有良好的心态,和谐的生活环境.我们定能活得开心,日子也会过得幸福.

    唉！人啊！到了老年思来量去.其实;人生就是一个圆圈,以生命的起点到生命的终结都是回归自然.年少不懂世事是天真,到看懂世事又回到天真.老小老小,越老越小.也可能就是己涵着此种道理罢.难怪红楼梦有:“人本洁来,还洁去.”的诗句.老年人一定要热爱夕阳的晚霞,放松心情,放宽心怀.太阳明晨照样冉冉攀升,清晨睁开睡醒的老花眼,新的一天继续,明年还有四季--春、夏、秋、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