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祖父手上的兰字
二:跳井
三:鱼场抓我临产的妻下乡陪斗
一:祖父手上的兰字
一九六六年五月十六日,中共中央政治局扩大会议全体通过了《中国共产党中央委员会通知》(即五.一六通知)从此在中华大地燃起了烧毁一切的邪恶的文化大革命之火,全国都陷入史无前例的红色恐怖之中。XX地区虽是农村小镇也不例外,天天是红旆招展罗鼓掀天,天天抓人斗人,而且动不动就是召开揪斗阶级敌人的万人大会。这些“阶级敌人”除了地富反坏右之外,教师首当其冲。当时我还只是在XX鱼场被当作“小邓拓”被斗了几次。还只是未上万人大会斗争台的小人物。但我心中一直惊恐不安。
是祸躲不脱,这一天终于来临了。
一九六八年的某天下午,我和鱼场全体员工被通知参加XX地区揪斗“阶级敌人”的万人大会,一走进设在万寿宫古庙戏台下的主会场,(其他大礼堂设了几处分会场,大喇叭安装在街上大吼大叫)气氛极为紧张,基干民兵押着十几个地富反坏右分子及被剃了半边头的教师跪在台前,口号声振耳欲聋,一台闹钟放在麦克风前,嘀达嘀达的声音通过播音器扩大后像摧命一样一声声捶在我的心坎上,主持批斗会的工宣队周队长大声疾呼:“XX地区阶级斗争的盖子还远末揭开,今天揪出耒斗的还只是一些浮头鱼、死鱼,更多的阶级敌人还坐在你们中间,例如XX鱼场的XXX,从六—年以来—直书写反动诗词,攻击党、攻击社会主义、攻击三面红旆,为彭德怀鸣冤叫屈,丑化毛主席,这个人出身于反革命家庭,他祖父是国民党伪军官,他祖父的右擘上还刺有“反共”二字”。工宣队的周队长把闹钟更移近麦克风,在嘀达嘀达追命的钟声中大声喝问:“XX鱼场的XXX来了没有,我们限他三分钟内跪到台上来向人民认罪。”
当时的我被吓呆了,真想钻地三尺,在一片震耳的口号声中被瞢瞢地揪上了台,上台后我不肯跪,不知被谁在后腿狠踢了一脚而跪下了。
我祖父是“伪军官”,右臂刻有“反共”二字,这是我闻所未闻的惊天劈雳。我只依希记得祖父年轻时曾吃粮当兵,曾是彭德怀的贴身勤务兵,曾随彭德怀—道起义,后在—次行军时被竹签刺穿脚背跟不上队伍而回家养伤,后来彭德怀还来看望过祖父并留下两块银元给祖父养伤,祖父用这两块银元在乡下开了一家小饭店养家糊口再也没有出来革命了。这难道算是“伪军官”吗?我也依稀看见过祖父右手臂上是刺有一排兰色的字,因年代久远根本看不清,我也从末问过是什么字,工宣队怎么知道是“反共”二字?如果真是如周队长所说,我这一生就真的完了。当即我从监菅中找机会写了封信托人带给了我父亲,询问祖父右臂刻的是些什么兰字。第三天我父亲就勿勿赶来鱼场,并找到工宣队周队长说明了祖父手上一排兰字的来历。
原来,我祖父年轻时也很苦,长期给人当长工,祖父有个姐姐,姐弟两人相依为命,但因为没吃没穿养不活,我祖父尚未成年的姐姐被迫卖给望城县三叉矶一彭姓人家做童养媳,因姐弟情深不忍分离,我祖父的姐姐用针蘸墨在祖父右手臂上刺上一排兰字,这排兰字只是我祖父姐姐的年庚生月。我父亲还向工宣队提供了三叉矶彭性人家的详细地址。没想到在XX地区的万人大会上,祖父手上的兰字竟被当时的权威人物在万人大会上公开宣布为是“反共”二字。
二:跳井
这次万人大会后,尽菅祖父问题澄清了,但对我的斗争却升级了,鱼场日日夜夜展开了批斗我的车轮战,有次是连续四天四晚,仃下生产、职工日夜分班轮流来批斗我。开始我极力申辩,见我不老实,而且又有不少知青和职工同情我,鱼场采用了抛档案这恶毒的一招,将档案中二张过去有人交到派出所我曾丢弃的废纸贴出来,一张上写有所谓“反动诗词”,一张是我与同学周XX互开玩笑互相画的漫画,还公布了我档案中记载有反对三面红旆和为彭德怀鸣冤叫屈的“反动言论”。鱼场领导还逐一解说这些都是我反党反社会主义反三面红旆和丑化毛主席的铁证。这激发了人们阶级斗争狂热的义愤,一些“苦大仇深”的老贫农们纷纷上台来声汩俱下地控诉我,说我想变天,想让他们吃二遍苦;一些想火线入党的极积分子更是围上来揪头发、拳打脚踢。
我强硬不屈,再三申辩我写的诗只是“少年不识愁滋味,为赋新诗强说愁”的言志诗,我更没有丑化毛主席,那张漫画只是和同学周XX开玩笑画的,因为周XX下颌也有一颗大肉痣,而且纸边上明明白白还标有一个草写的周字。鱼场领导见这么强的火力还斗不垮我,竟策划了一场更大的诬陷,由驻场的干部任XX出面,在会上竟无中生有的宣布,说我不但有反革命的思想和言论,还有具体的反革命行动,说经当地派出所立案查证,我组织了“反革命组织”、有电台、有枪、印发散布过反革命传单。这些人捆往我的双手悬空反扯上屋梁并对我拳打脚踢,强逼我交待反革命纲领、反动组识、电台、枪和反革命同伙。斗争进一步升温了,一些同情我的知青和同事因不明真像而不得不和我划清界线。
问题越来越严重、越来越复杂,而且这一切都是以党组识的名义进行的,我百口难辩。在这刻刻难熬的肉体巨痛和无望的精神压力下,—天中午,我写下“我不是反革命,我热爱毛主席热爱党,请党查清我短短的一生”的遗书,砸开被钉死的窗户,冲到井边一头栽入了十几米的深井中。其后就晕过去了。
三:鱼场抓我临产的妻下乡陪斗
我被从井里捞上来后,鱼场领导说我是畏罪自杀,是死不悔改,是用死来威协党组织。他们毫无人性地又将从井里捞出来冻得浑身还在颤抖的我押上了斗争台,又斗了两天,除了他们歇斯底里的狂吼和拳脚交加之外,捞不到我半句口供,我也暗下决心,咬牙顶住,我相信自已不垮终有还我清白之日。因斗不出什么名堂,鱼场只有宣布我为“现行反革命份子”,帽子拿在群众手上,交群众监菅。从此我失去了一切自由。
在XX地区,我参加过以我为主或参与陪斗的万人大会有十几次,场场有份,毛主席一发表什么新指示,下面就闻风而动往阶级斗争上靠,外面一敲罗打鼓我就要作好上台挨斗的准备,毛主席发表一首“冻死苍蝇未足奇”的诗,下面庆祝了三天。我又被斗个半死。
最恶毒的—次是:有一次当地领导又准备召开万人大会斗我,因我态度顽固死不认罪,他们明知我妻子接近临产,却在开万人大会的头一晚上派人来长沙抓我妻子下乡陪斗,派来的人就住在我家里,我父母迫于压力也只好含泪清好衣物准备让我妻子天亮就坐船下乡陪斗,意想不到的是当晚我妻子临产发作了,而且是难产,婴儿先生出来的是—只脚,我母亲只好下一块门板,邀来抓我妻子的人一道抬着我妻子跑步送到了湖南医学院附二医院,是我儿子的诞生才让我妻子躲过了这场生死之劫,如果我几子迟出生几个小时,孕妇被押上了船,后果真不堪设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