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在我刚参加工作时发生的事。
我正式上班的第二天,局里召开农机工作会议,县革委会下了文件,电话通知要我们局里打。因为我刚上班,打电话通知的任务就落在我的身上。
那时我们还用的很老式的手摇电话,需要邮电局的接线员手工转接,打电话时要报单位、姓名、账号,一切正确接线员才帮你转接,否则免谈。
办公室刘主任丢下一张需要通知的名单给我,交代我今天一定要把通知打完,明天就要报到开会了,千万不可误事。就匆匆去写领导的报告搞去了。我浏览了一下名单,有各公社农机站、有关各科局的负责人大约4、50人。看来够忙一阵了。
昨天我报到后,按照刘主任的安排,打了几个电话。接线员的态度一点都不好。一口很土的本地方言让我不得不仔细辨别,然后她又听不懂我的长沙话,老是把我要的“农机站”接到“农技站”去,我用普通话和她讲吧,她反而很不耐烦地说我拽味,故意说占线,让我等了好久。所以今天这个任务,看来还比较繁重。
熟悉了名单,我开始打第一个电话。电话里传来的悦耳普通话使我大为惊诧,没想到这小县城里还有人普通话讲的如此之好。我也连忙用普通话与之交谈,她很快帮我接通了电话。打完后,我正准备放下电话再摇,她却突然问我,你是不是各个公社都要打电话呀?我说是。她说:“那你不需要按照名单的顺序一个一个的摇,我看那条线路空闲就帮你摇过去,省得要等。”我心情不觉好了起来。连说:“要得!要得!谢谢!谢谢!”兴奋之余,不觉露出了长沙话。不料她突然回了句很地道的长沙话:“都是家乡人,还讲么子感谢罗。”这下我心情更好了。
在接线员老乡的协助下,我的通知打得很顺利,一上午就打完了三分之二。已经到了下班的时间了,剩下的只能下午上班时再打了。
下午两点,我刚进办公室,电话响了。拿起来一听,原来是接线员老乡打来的。她用长沙话说:“上班还蛮按时的类,就来哒。”我笑着说:“想韵哈长沙话的味类。”说完,就开始打通知了。通知很快打完了。离下班还有段时间,我和接线员老乡就聊了几句。她告诉我她每周1、3、5、日上白班,其他时候上晚班。我也把自己的工作性质大约说了下。最后她说:“那你尽量在我上班时打电话,我们都可以韵韵乡音的味啵。”我说:“要得!要得!”
这以后,我们常在电话里见面。互相韵着乡音的味。只是她知道我叫什么,是个农机工程师,在电话里有时叫我小郭,有时叫我郭工。而我总是叫她老乡或者是接线员小姐。打电话对我不再是工作,而是一种享受。尤其是出差在外打电话回来时,听着电话里她那悦耳的乡音,就象回到家一样,感到十分温馨。
不知不觉时间过去了大半年,一次我参加县里组织的游行回来,她打电话来问:“你今天克游行了啵?”“克哒。”我说。“拿旗子的那个是你摆?”她又问。“是的类。你哦是晓得罗?”我反问。她笑着说:“不晓得哦解(gai),我一看就觉得那是你。不过我现在认得你哒。”我还没有来得及回答,她又说:“你以后也会认得我的。”我笑着说:“希望吧!不然太不公平了。”
不久,她调回长沙了。我们也就失去了联系。我不知道她叫什么?不知道她的高矮胖瘦,她留给我的,只有那悦耳温馨的乡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