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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乡后的业余生活极端匮乏,除了发上一些政治宣传资料外,只能从广播里听听“八大样板戏”。我带的几本小说,翻来倒去的看了好几遍,一到晚上,就只是打打扑克吹吹牛。前一阵,实在是无聊,玩起了小孩的把戏——吹银壳子。每人每次出二分钱,国徽朝上排成一溜,轮到谁吹得只剩下一枚国徽就赢了。
别人都有输有赢,唯有张宏吹技超群,十几枚钢镚,他头轻轻一摆,一口气全能吹翻。输得最多的是林东亮和杨建成,这一阵子他俩好几块钱已经到了张宏的口袋里。
“哈哈!我又赢了!”张宏喜滋滋地把桌上的钢镚扫到了手里。今晚他又赢好几毛了。
“不玩啦!”陈铁军拍拍手站了起来。其他伙伴也陆续离开了桌子。
张宏意犹未尽:“再玩一会儿吧!”
“不玩了不玩了!”彭新民道:“还是来一段《沙家浜》吧!”
这些年中,“八大样板戏”人们都耳熟能详,上至八十岁老人,下到几岁小孩,谁都能哼上两句,何况我们下了工就无事所所,平时没事就来上一段。
彭新民演胡传奎,张宏尖着嗓子唱阿庆嫂,我当仁不让是刁德一,来了一段《沙家浜》第四场“智斗”。
正唱得兴致高涨,门口来了一个十七、八岁、知青模样的人。
“好热闹啊!”他站在门口说 。
“你是…”孙海潮迟疑道。
“我是对面大同公社的,听说农场来了不少长沙知青,今晚没事过来看看。”
“欢迎!欢迎!快进来坐。”我热情地招呼道。
“你们队里有多少知青?” 坐定后他问。
我递给他一支烟:“新的老的加起来有十四个。你们公社呢?”
“我们七0年下到沅江的有好几百人,分到生产队就只有一两个了。”
“那你们有食堂吗?”赵玉萍问。
“哪有!都是自己开伙。”
“粮食够不够吃?”
“哎!别提了,下乡时还有点补助,后来就与农民同工同酬了,十分工才一、两毛钱,一天吃一顿饭是经常的事。不光这些,甚至有女知青还遭到一些当地干部的凌辱。”他略带伤感地说,顿了顿又道:“也不是说农民全对知青不好,但知青受欺负绝不是个别现象。”
一席话,听得伙伴们心里沉甸甸的。
我们现在是由国家每月补助十八块钱,三十斤粮食。至于以后会是个什么情况,谁心里也没数,想想还不会到他说的那种地步吧。
他口才非常好,聊着聊着开始讲起了故事,讲完《秋山一阵红》,
又来了个《第二次握手》,伙伴们听得津津有味,他也乐此不疲,到后半夜,鬼故事又上场了。这下可好,他坐在窗户边,窗帘随着微风在他脸上“呼哧呼啦”,煤油灯光忽明忽暗,他的脸也突隐突现,加上他绘声绘色、声情并茂的讲述,听着听着,本来四散坐着的伙伴们开始互相靠拢,女生们更是都挤在了一个床角落里。听到恐怖之处,全都瞪大了眼珠子,凝神屏气,连大气也不敢出。
到凌晨,故事会才结束。
后来他又来过几次,每次讲鬼故事是必然的节目,而我们每次都吓出一身冷汗,好长时间夜里都不敢一个人出门上厕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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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男知青别往这边看啊!”钱大婶冲我们喊道:“我要方便方便。”
跟妇女们在一起摘棉花,本来她们开着一些粗俗的玩笑,弄得我们就很不自在,钱大婶又来了这么一出,更是一脸的尴尬。连平时什么都不在乎的彭新民,也晃晃脑袋,伸伸舌头做了付鬼脸。
“钱美华!你别胡搞行不行?他们都还是一些小年轻你不知道啊?”潘大姐生气的说。
“我不就是逗逗他们嘛!还说得这么认真。”她讪讪地说。
“你们别理他。”潘大姐转头对我们说。
摘棉花算是比较轻松的活,但有一样恼人,棉朵里长着一些一寸来长、胖嘟嘟的棉花虫,收工回家,衣服里还不时爬出个几条来。
黄昏时分,抬着棉花袋回家。远远望去,家家茅屋顶上炊烟袅袅,收工的人们,从田间各处悠然地往家走着,一派恬淡怡静的景象,与城市间的喧嚣形成了鲜明的对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