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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十点多,大雾才慢慢散去,船艰难地驶离了码头。
在码头等到八点,上船后又呆了两个多小时,这时才算松了一口气。这回重新登船有了座位,聊可算是折腾了一夜的补偿吧!
还是昨天中午吃了一碗米粉,二十多个小时了,饿得眼睛都发绿光。已身无分文,只能硬挺着到家了。
本来死气沉沉的船舱里渐渐有了生气,人们开始互相走动、聊天。
“你们是知青吧!”坐在对面的一个年轻人与我们搭讪。
“是的!你也是吧?”孙海潮说。
“我是七0年下到南县,你们下到哪儿?”
“今年三月份下到万山红农场。” 我说。
同是知青,又是老乡,越聊越投机,距离无形中拉近。他家住二马路,下乡一年多就调到县城一个机械厂当采购员。
“你真幸运,在农村只呆了一年就进了工厂。”我羡慕地说。
“也不算太理想,整个县城就屁大个地方,还是得想办法调回长沙。”
“你算了吧!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最起码不用在田里日晒雨淋,累得半死不活的。”
“那倒是!”
正聊得欢,广播里传来了开饭的通知声。
“买饭去吧”他说。
“我们还不饿,你先去吧!”我脸微微一红,不敢说囊中羞涩,兜里一个子也没了。
“那我先去了。”他说
他吃完又聊了一阵,“你们还不去吃啊!一会儿就没了。”他提醒道。
“说老实话,我们口袋里一分钱也没有了,留的饭钱昨晚住了旅店,从昨天中午到现在都没吃饭。”孙海潮硬着头皮说。
“哎呀!怎么不早说呢!”他从兜里掏出一块钱:“赶快去买饭吧!一份不够一人来两份,”
孙海潮接过钱递给我:“你去买吧!”
“我肚子有点疼,还是你去吧!”我捂着肚子面红耳赤地说。
孙海潮捧着四份饭回来,两人一扫而光。
吃完饭,孙海潮笑笑挪揄道;“肚子不疼了?”
“嗯!好多了。”我望着舷窗外说。
孙海潮弯腰从座位底下拖出旅行袋,掏出四盒“白兰”烟递给他:“这几盒烟你拿着吧!”
“这是干什么?快拿回去。”他满脸不高兴:“你们也太看不起人了!”
孙海潮讪讪地放了回去:“真是不好意思!”
“这有什么!出门在外的,谁还没有个难处?”他说
晚饭时,他直接买了三份。
晚上十一点多,船抵达长沙大西门码头,人们纷纷拾掇好行李,争先恐后往出口处挤。站在人群中,望着缓缓离近的码头,半年前的情景又浮现在眼前。“爸爸妈妈!你们还好吗?”我激动地想。
在码头外,三人分手道别,各自往家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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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离别半年的家门前,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敲了敲紧闭的房门:“妈妈!开门!”。家里没有灯光,亲人们都已睡下。
“谁呀!”屋里传出了多少次在梦中听到的声音。
“妈妈!我是晓阳。”
“哎呀!我的崽回来了!等一下,妈妈就给你开门。”母亲欣喜万分地说。
门开了,母亲一把搂住了我:“晓阳!我不是在做梦吧!让妈妈好好看看你。”她声音哽咽,已是喜泪纵横。
父亲也起来了,他站在母亲身后道:“别站在这儿了,快让晓阳进屋吧!”他眼里也有泪光闪现。
母亲擦了把眼泪,把我拥进了屋。
“哥哥回来了!”弟弟妹妹也起了床,一边一个拽着我。
“黑了,也瘦了,在农场吃了不少苦吧?”母亲心疼地说。
“还行,已经差不多适应啦!”我说:“爸爸妈妈!你们的身体都好吗?”
“都好!都好!”母亲连连点着头说。
“还没吃饭吧?”父亲问。
“在船上吃过了。”
接着 ,母亲问长问短,眼泪一直流着。
“让晓阳休息吧!这一路肯定累坏了”父亲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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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觉醒来,已是上午,父母已上班,弟妹们也上学去了。望着家中熟悉的一切,仿佛觉得从来就没离开过家,下乡不过是做了一场梦。但我又清晨地知道,如今我实实在在是一名知青,几天后还是必须离开这个温馨的家,回到农场,回到伙伴们中间,去等待未来的命运。
中午母亲炒了几个我最爱吃的菜,看着我的吃相,一直在旁边看着我吃的母亲,又留下了眼泪。
一连吃了好几碗:“妈妈!还是你炒的菜好吃。”
“呵呵!这么能吃了,是好事。”父亲点点头说。
当我又重新走在这座城市的马路上,可能是在农场看惯了空旷的田野,感觉街道比以前窄小了许多。望着川流不息的人群和往来穿梭的车辆,想着这个城市里还有不少和我同龄的人,还在背着书包上学,心中感慨万千。
几天里,我和孙海潮到伙伴们家里走了一圈,给他们的父母介绍了农场的情况,父母们牵肠挂肚之情溢于言表。
这次回来,第一次深切感受到了在父母身旁是多么的幸福,也深知,我已不是从前的哪个我了,在以后的人生道路上,必须独自勇敢地走下去。
转眼间假期到了,收拾好行装又一次和父母告别。临别时我坚持不让父母到码头送行。
船驶离码头,码头上只有稀稀拉拉几个送行人,与上次的热闹场面有着天壤之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