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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舍完工了,红砖红瓦,在满眼尽是茅草屋的大地中,显得特别抢眼。尽管建工质量粗糙,内墙外墙连灰都没抹,毕竟宽敞、明亮,比那四面透风、白天看书还得点灯的茅草房强了不知多少倍,更何况不用天天闻牛屎味。
新老知青住到了一起,大伙一齐动手,在靠南头那间砌了个灶台,用芦苇杆在房子北头围了一个露天“澡堂”。
我和陈铁军,林东亮,孙海潮住在了一间。
“这回好啦!弄点什么东西吃可方便多了。”孙海潮说。
陈铁军不以为然:“问题是哪有什么可做的?”
“总会有办法的。”孙海潮说:“哪怕煮点红薯吃也行啊!”
“好啦好啦!”我打断他们:“趁今天有点空,到军垦农场去玩一趟吧!来这么长时间还没去过呢!”
邀上女生,一大帮人上路了。
“王晓阳,昨天的事可不能怪我。”刚走上堤坝,赵玉萍便对我说。
一想起来就有气。昨天路过女生屋,见团支书和赵玉萍在谈团支部工作,伸进脑袋说了一句:“哎!你们是不是在谈爱?”。好家伙,团支书晚上立马就开了个帮助会,深挖我的“资产阶级思想”,我也不得不作了一番深刻检查。
说来说去,谈恋爱到底是怎么一回子事,我是知其一,不知其二,究竟自己有没有“资产阶级”思想,压根也闹不明白。真是“祸从口出”。
“算了算了,检都检讨了,还提他干什么?”我心有不甘地说:“只怪我嘴巴子多。”
陆小婉在一边幸灾乐祸:“该,谁让你乱说。”
“好啊!你皮痒了是不是?看我不教训教训你。”我挽衣撸袖、装模作样地说。
“来教训我呀!”她歪着脑袋说。
望着她那娇艳动人的模样,我心里“咯噔”一下。
又来了,我想。从上回上总场发生那一幕后,每次看到她,与以前的感觉大不一样。那条她给我擦汗的黄手绢,我还偷偷地保留着没还给他,自己也弄不清楚是什么心理在作祟。
“妙极了,王晓阳,你今天要不教训她就不是男子汉!”彭新民在一旁手舞足蹈。
“好男不跟女斗。”我只好自找台阶,悻悻地说。
上了那条大堤坝,渡船刚要离岸。
“等一等!”我边往下跑边喊。
“慢点慢点!别摔着了,我等着你们。”摆渡的艄公大声道。
等最后一个伙伴上了船,艄公用篙一点,渡船离岸向对面驶去。
“大爷!一个人多少钱?”我问艄公。
“三分钱。”艄公说。他看上去有六十多岁,头发和下巴上的山羊胡子全白了。
“看样子你们是农场的知青吧!”他边摇着撸边问。
“对,我们是四队的。”
“公社这边也有知青,只是比你们人少一点。”他说:“你们在这儿习不习惯?”
“慢慢适应吧!现在比刚来时好多了。”我道。
船抵岸,我掏出钱给他。
“不用给,不用给。”他摆着手说什么也不收。
只隔着一条河,军垦农场已见不到茅草屋了,全是红砖红瓦的营房。堤坝下,一处营房前的操场上,一队战士正顶着烈日在操练。随着指挥员的口令,他们趴在水泥地上,一手拖着步枪,一只胳膊撑在地上匍匐前进。
“我的天啦!,这么热的天趴在水泥地上,人怎么受得了啊?”赵玉萍咂咂舌道。
“真没想到当兵的比我们还有苦。”陈铁军感慨地说。
团部军人商店冷冷清清没几个人,商品比农场供销社品种稍稍多点。几人买了些日常用品,在商店门口等着还在柜台前磨蹭的女生们。
孙海潮有了发现:“看!那台吉普车没锁门。”
几个人围了过去,车门真没锁,我拉开车门抬脚坐上驾驶室,把住方向盘,嘴里“滴滴”的模仿着汽车喇叭声。从来没坐过小汽车,也过过干瘾。
“你们这帮小鬼在干什么?”突然传来了叱咤声。
大伙慌不迭地跳下车。走过来一个军人,看年纪比我们大不了两岁。我听出了他那塑料普通话中的长沙口音。
“你是长沙的吧?”我试探着问道。
“呵呵!原来是老乡啊!”他那张本来十分愤怒的脸马上舒展开来。
“我们是对面农场的知青,来你们部队买点东西,没想到碰上了解放军老乡。”我开心地说。
交谈中得知,他家在长沙银盆岭裕湘纱厂,当兵两年多,现在给首长开车。
“都上车吧!我拉你们一圈。”
伙伴们兴高采烈爬上了车,他发动车子,拉着我们转了一圈。
“没事到我们农场去玩玩。”告别时我邀请他道。
“行!有时间我一定去看看。”他挥挥手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