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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五 章
“双抢”正式开始了。老职工们早就习以为常,只有我们,像是临上战场的战士,摩拳擦掌,准备迎接新的挑战。
在仓库,领了一担新箩筐,一把磨得锋利的镰刀,走向金黄一片的稻田。田埂上,周队长给我们讲解了割稻子的要领,随后,男女老少一字排开,我也弯下腰割倒了第一把稻谷。
天上没有一丝云彩,头顶火辣辣的太阳干了半上午,已是浑身湿透,戴着斗笠的头上,头发也湿漉漉的。腰又痛又麻,手上让稻叶划出了一道道的小口子。站起身来伸了伸腰,用围在脖子上的毛巾擦了把汗。
刚才还连成一片的稻田里,已露出片片泥土,到处都传来脱粒机的“隆隆”声。田埂上,男劳力们往来穿梭,担着装得满满的谷子往仓库送,好一派热火朝天的景象。
“开饭了!”正午时分,周队长一声吆喝。
人们纷纷放下手中的活,围在了脱粒机旁,个个都已是饥肠辘辘。送饭的聂爹在一碗一碗地舀着红烧肉,看得我直淌口水。
半斤肉,三大碗米饭,来不及细嚼就进了肚,又喝了一碗萝卜汤,抹抹嘴斜倚在田埂边小憩。
“来!抽壶烟。”旁边的张建军递过手中的旱烟袋。
我摆摆手:“这烟太呛,抽不了,还是抽我的吧!”,从衣兜里掏出一盒“曙光”牌香烟,递给他一支。除了林东亮,我和伙伴们都已学会了抽烟。其实林东亮也没坚持多久,很快也加入了烟民行列。
“累坏了吧!”张建军长吸了一口烟。
“唉!那还用说吗!骨头都要散架了。”
“也太难为你们城里人了,不像我们,从小就习惯了。”
“这‘双抢’要干到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怎么也得到‘八·一前后。”他说。
从妇女堆里传来了钱婶的声音:“你再说一句试试看?”钱婶是队里有名的泼辣女人,外号“钱大炮”,不少男人都惧她三分。
“我说了怎么着,你还能把我吃了?”是周队长的声音。
“姐妹们!把他的裤子扒了。”随着钱婶一声大喊,一帮妇女朝周队长扑了过去,一阵撕扯后,只见钱婶跑到一边,手里杨着周队长的衣服,其中包括短裤在内:“看你还图嘴皮子快活啵。”
看样子周队长已经让妇女们给扒光了,周围的人一个个都乐得哈哈大笑,只有女知青和队里几个姑娘羞得满脸通红。
我在人群中搜寻着潘大姐,本以为她见到此种情景会生气,哪料到她竟然也和大伙一样,笑弯了腰。看来他们对这样的事已经司空见惯。也难怪,在这种艰苦、单调重复的劳作中,人们往往只能从这类粗俗的玩笑中找到一些乐趣。
下午又送了一次饭,这叫“打腰餐”。直到晚上八点多,天完全黑了下来才收工,男人们还得往回捎上一担谷子,曰“收工担子”。
刚才还一派繁忙的田野静了下来,只有蛙鸣声此起彼伏,前面收工的人群已不见踪影,又累又饿的我落在了最后,肩上的担子越来越沉,走上几十步就得放下歇歇。这还是周队长照顾我,按正常的重量减轻了许多,就算这样,这会儿也感觉好像走不到尽头似的。
一路踉跄着把谷子送到仓库,拖着疲惫的身子走进食堂。
“哎哟!看来累得够呛吧!”正在刷碗的郭妈说:“赶快吃点饭,回去好好歇着。”说着从橱柜里端出给我留的菜。
喉头一甜,我赶紧低下头吃饭。
几天后,周队长安排我上“脱粒机”打谷子。俗话说得好:“条条蛇咬人”,站在踏板上,接过妇女们递来的“禾把子”,伸到转得飞快的滚轮上两面翻打,谷芒四溅,领口和袖子里进去不少,刺痒难当。跳下踏板,将领口和袖口扎住才好点,大热天的,还得长衣长裤捂着。附近一圈“禾把子”脱完,下来拖着脱粒机走上一大截,桶里也没有多少谷子。农场人少地多,粮食产量低,夏、秋两季加起来也就七、八佰斤谷子。
一天下来,双腿酸溜溜的,还得咬着牙担着“收工担子”回家。我担的分量比谁都少,乡亲们取笑我那是“红小兵担子”(“文革”开始后,由学生自发组织的团体,小学叫“红小兵”,中学叫“红卫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