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觅古、寻幽、话长沙
罗曼罗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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觅古、寻幽、话长沙

觅古、寻幽、话长沙

自打“马老太太”(此“马老太太”非是小说《艳阳天》里的“马列主义老太太”,而是长沙坊间对于从东郊马王堆走出来的“西汉长沙王轪侯夫人——辛追”的虐称。)走出她居住两千多年的地下宫殿,就现身说法地铁证了长沙“历史古城”的地位。

古长沙城东以现在的建湘路为界,南自天心阁起,依次经由浏阳门(即浏城桥)、小吴门、经武门,直至湖南日报湘春路北端;从天心阁向西,沿城南路,经南门口一直到西湖路湘江边(现杜莆江阁处),就是古长沙的南界;沿江大道自南向北,途径大西门、小西门、草潮门(潮宗街口)粪码头(通泰街西口)直到木码头(湘春路西口)与湘春路接壤;湘春路就成了古长沙城的北界。

“南门到北门,七里三分”,这一长沙民谣道出的长沙南北至向是指从南门口经由司门口、水风井到达兴汉门的南北距离;而自东至西,中间最宽处,即从小吴门经水风井到中山西路口,估计也就是四华里地左右,这约莫二十几平方里的面积,即是那时整个长沙的范围了。

待到民国初年时,古城早已突破城墙的束缚。向北已经越过被称作“北门城门口”的“兴汉门”,跨过“留芳岭”延伸到伍家岭一线;向东则迈过被称为“便河”的护城河,逐渐扩展到了袁家岭,只不过在上个世纪的五十年代,我在袁家岭求读的时候,学校周边还散布着许多荒芜的坟冢;南边也发展到原属城外的妙高峰、黄土岭以远的地方了。

上个世纪的四十年代末,我随父母从外地飘零迁徙回到故土长沙,适当“总角”之年,在长沙东迁西徙、南居北住,须臾间,六十余年过去,如今早已过了“耳顺”。岁月沧桑,历史的长河从身边淌过,沉淀下来的是记忆的片段。

“小城故事多,充满喜和乐……”的歌声在耳际飘过,便有常常有一干往事在不经意间涌上心头,别有一番滋味……

               一、北正街、“头卡子”及龙王宫“蚕嚇”

在老长沙城北,最热闹的街道当属“北正街”(俗称“北门正街”)。

这是一条南起中山西路,北至湘春西路,长约两华里的用“丁字湾的麻石”铺就的凹凸不平、宽不过两丈余的街道,街道两边却商贾云集,各种店铺鳞次节比,行人、车辆(黄包车、板车)、挑夫、走贩终日里摩肩接踵,几近移行的程度,有人戏称“能一口气骑单车过北正街就算是会骑车了”。

这条街道最热闹的地方却是在中段,俗称“头卡子”的地方。这里是北正街与通泰街交汇处。十字路口的东端是“学宫街”,西端是“通泰街”。

由于从湘江水路过来的各种商品,生产生活物资均在这里集散、交易,政府在此设卡收税,是为进城的第一道关卡,以此得名为“头卡子”。

“头卡子”东北角有一家炸“糖油粑粑”的小店,十分的有名气,其产品外皮金黄焦脆,内里棉白糯软,吃一口热腾腾满口香甜,回味无穷,六十年代初,为了解馋,我还专程寻觅到那里吃久违的“糖油粑粑”。老实说,长沙炸“糖油粑粑”的摊子多得数不胜数,却没有一家能够与“头卡子”的这一家媲美。

“头卡子”西南角有一家名为“北协盛”的老字号药铺,幽深的店堂比其它的店铺要高大得多,大堂的两边摆放着黑色的太师椅,整日里擦拭得光可鉴人,到这里来的人,不管是买药还是看病,或者什么都不是,都可以在这清静凉爽的地方歇息,由各种中草药材汇合而成的药香在大堂里弥漫。

特别能让我们这一班孩子们感到震惊的是那个店堂里摆放着一只斑斓猛虎的标本。它虽然被制成了标本,虽然被放在硕大的玻璃柜里面,但那高高竖起的尾巴、闪烁着幽绿色亮光的眼睛、张开虎口、露出尖利的虎牙,似乎正在扑向捕食的对象。

“虎死不倒威”,它那山大王的形象仍然让我们的心中油然而生敬畏。

使我们心仪“北协盛”的不仅是那只老虎,还有他每到端午节即向每一个去到铺子里的小孩免费发放一块可以挂在脖子上的“香牌”,可以喝味道极好的凉茶。听大人说,那里面的坐堂医生看病时不要钱的,不管你是达官贵人还是贩夫走卒,一视同仁。

由“头卡子”沿通泰街向西行,依然是凸凹不平的麻石街道,两边却是以行商摊贩为主,依然是人头攒动,终日不散。吆喝声、讨价还价声、夹杂着吵骂声、小孩哭闹声,汇集成一股生活的热流在拥挤的人群中滚动。

约莫前行四百米左右,到了寿星街、泰安里交叉处,中学界久负盛名的民德中学和周男女中都在这里落户。

续西行数十步,有一处颇有来历和名气的地方,它就是通泰街83号,这里是湘军首领胡林翼的一处公馆。这座房屋进深宽阔,全是雕花镂空木制结构,没有楼房,有天井,鱼池,石砌围栏,十分的精致。

(胡林翼另外一处公馆在此处以西三十余米现在称作“胡家菜园”的地方)

六十年代初期,83号被改造成“通泰街人民食堂”,赴食堂就餐者无须本地户口,只需用粮票购买餐卷即可。这个食堂以管理严谨、量足味美享誉全城。特别是二两粮票五分钱一个的白面烙饼,既大又厚,感觉得那份量恐怕不止二两,使得只有三两粮食定量的居民为吃上这“很划算”的面饼而从各处涌向“通泰街83号”,一时成为一道盛景。

83号对面是一条南北走向的小街,现在叫“新风街”,记得原先好像不是这个名。走进这条街巷,东侧即是规模宏大的“龙王宫”。现在的新风街20号、22号几栋多层建筑,就是龙王宫的旧址。

这座“龙王宫”建于何朝何代、毁于何年何月,皆不可考。只记得它的大门是朝南,巨大而厚重的两扇黑漆门页,我们两三个小孩合力都不能推动它。

进入大门的前庭,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平整的麻石铺就的地面上,排列着几只硕大无朋的水缸,里面常年注满清清的河水(那年月还没有自来水,一般人家都是靠买河水饮用,洗衣则是井水),两边的墙上挂着一溜统一编号的无袖白布褂子和斗笠,墙边整齐地摆放着几辆板车,上面有椭圆形的木制水桶,还有几只唧筒式水枪,这是龙王宫里民间义务救火队的全部家当。

这支救火队大约有十来个人,全是一些精壮结实的汉子。我一直没有机会看见这支救火队真正救火的场面,但是他们却经常演练救火的技能。十来个人配合得真是天衣无缝。

当我们几个孩子正在玩耍时,猛然间只听得一阵手摇的铜铃声急促地响起,十几个人不晓得从哪里窜了出来,一边狂跑一边脱去身上所穿的衣服,等到得墙边时,已是只剩下一条短裤了。他们极熟练地将各自的已经有点发黄的白大布对襟马甲套在身上,只露出粗壮、结实、黝黑的胳膊,然后拖的拖车,挑的挑水,掌唧筒的掌唧筒,认真地将木桶里的水毫不吝惜地射向龙王宫高耸的屋脊,霎那间,就好像下了一场大雨似的,水流从屋顶倾泻而下,仄逼的麻石街道即刻变得湿漉漉起来。

他们有时也拖着盛满水的板车、挑着大水桶、肩扛水枪,一个个脸色凝重地从龙王宫跑出,沉重的木制车轮在坑洼不平的麻石路上发出骨碌骨碌的响声,迅即地在街巷里奔驰,行人便马上肃然地靠向两边,让出不宽的道路,目送这些汉子急驶而去。

他们一定都没有什么文化,但是那种敬业的精神却堪比任何教育机构培养出来的人才。

绕过前庭的大水缸,有一条同样是麻石砌成的通道越过很宽的天井,进到正殿,首先是祭拜龙王的大铁香炉和一长排供桌,上面摆满各种水果及别的食品,一排排凌乱插着的大小高低不同的香烛终日燃烧。每当有香客来的时候,就会燃放一串鞭炮,坐在龙王下面的和尚就“梆!梆!噹!——”地敲响手边的木鱼和铜磬,硝烟揉进正在袅袅升腾的香火烟雾里一起在大殿里盘旋、缭绕,十余个供善男信女跪拜的蒲团上,不断有人在那里虔诚地叩头、祈祷。

龙王宫的前大殿里供奉着四海龙王,后殿则是手托净瓶的观世音菩萨,由脚踏风火轮的哪咤和拿一杆长枪的红孩儿陪伴两边

大殿东边是僧人起居的厢房,东配殿则是僧人为庶民看病的地方,据大人们交谈说,那里有个和尚为小孩“蚕嚇”极其灵验。

老长沙话里所说的“蚕”字,是指大人吓唬小孩时,拿起一根缝衣针,对着不听话的孩子恶狠狠地说:“你再不听话咯,我要拿‘针婆’‘蚕’死你!”即拿缝衣针“刺”他(她)的意思。对孩子来说,那大约是一种很严厉且“残酷”的“家刑”。记忆中,好像我外婆口头上说的多,实际并没有实施过,所以对我而言,那只是一种心理上的畏惧,而并没有“切肤之痛”的感觉。

小孩如果晚上睡不安宁又厌食,一般就会被大人认为是“受了嚇”,这时就要被带到龙王宫里去请那个僧人在手上的某一个穴位用针“蚕”一下,放出一点黑色的血来就好了。

我也曾因“睡哒讲梦话”而被外婆死拉硬拽地拖到龙王宫里去被那个和尚“蚕”了一次,不过我并没有像同时在接受治疗的其他孩子那样大喊大叫,甚至哭闹不已。我只是按照和尚的要求,把头尽量向后面侧过去,外婆就用一只手使劲将我的右手拉向和尚,另一只手则捂着我的眼睛,感觉到手指尖一痛,还没来得及叫唤就已听得和尚说“好哒”,于是我起身,看看还有一点血迹的手指,外婆十分恭敬地接过和尚递过来的一张由他画过的“符”,“回去烧成灰冲一碗水把他喝就要得哒。”和尚吩咐,接着又看下一个。

不晓得是否真的灵验,反正那以后,外婆再也没有提起过“蚕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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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3/6 20:56: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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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幼幼小学的“鬼爪子树”和灵官渡的水豆腐

出南门口向南直到现在被称作劳动西路的一段,也是一条不甚宽阔的麻石街道,俗称“南门正街”,恰与“北门正街”相对应。只不过因占了南门口的地利,显得比“北门正街”还要热闹几分。

有民谣为证:“提起过去的南门口,冒事莫往那边走,人又多,路又窄,一天挤得到断黑。”

其实我们日常所说的南门口,不仅止是南门口岗亭那个范围,而是涵盖了自八角亭、司门口、五一广场以南、柑子园以西的大片区域。

由于治理长沙的官府衙门大多数聚集在个范围里,比如管钱粮的藩台衙门(现在的市公安局);管司法、治安的臬台衙门(老公安局);藩台派出的道台衙门(道门口附近);管考试的学院(今之学院街)等等,造成了宦官富贾,士绅名流多簇涌聚居于此的现象。

伴随而来的就是造就了这一区域相对北门而言更加繁荣的商业、饮食业和娱乐业。比如糕点业的泰斗九如斋、三星斋、三吉斋;餐饮业的魁首杨裕兴、徐长兴、德园、李合盛等,娱乐业有黄金剧院、长沙剧院;还有“老大祥”、“瑞芙祥”等几家棉布绸缎店;集小吃、杂耍、游乐于一身的“火宫殿”以及医药业、金铺、当铺等,亦多居于此处。

人气加财气成就了南门口的名气。

沿南门正街向南走几十米,西侧是马益顺巷,东侧是社坛街口,“幼幼小学”就座落在社坛街与栗茂巷交叉处,旁边还有一座天主教堂。

学校取名“幼幼”,想必是从孔子“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的教诲而来,小学里还附设着一个幼儿园,也名为“幼幼”。这里就是我读书启蒙的地方。

不能忘怀的是学校里有一颗非常巨大的“鬼爪子”树,它张开粗细不一的枝桠象虬龙般地伸向四周,一片浓郁的绿荫几乎覆盖了几亩地大小的操坪,那是我们课余嬉戏的乐园。到了“鬼爪子”开始结果的时候,那有点酸涩有点甜的果子逗引得我们馋涎欲滴,也有胆大的高年级同学,每每趁老师不在的时候,会爬上树去,使劲地摇动小一点的树桠,于是就有不少暗红色的“鬼爪子”落下地来,我们这些不能或不敢上树的孩子就会挤在一起抢拾地上的果子,这时候那种纯粹的快乐和热烈场面,让惯于严厉教育学生的老师也不由自主地站在旁边笑着乐着,不想责备她的学生。

没料到“乐极生悲”的古训居然也降临到孩子们头上,那天,又有一个同学爬上了这颗给我们带来欢愉的大树,却不慎从高高的树上掉了下来,尽管他是三年级(也许是四年级)的同学,他也还是立即就昏迷过去。那一瞬间我们都惊傻了,在短暂的沉寂之后,突然间一起大叫:“不得了啦!他‘扮’(摔)死哒!”

老师们迅即地跑了过来,扒开围观的我们,不知是那个老师说了一句:“不要紧,是昏过去了,哪个来屙一泡尿给他喝就好了。”

听到有老师这样一说,男孩子们马上兴奋起来,个个争先恐后地掏出撒尿的家伙,对着尚躺在地上不醒人事的同学一阵乱扫。说来也真是奇怪,本来一直昏迷的同学,在尿液的浇灌下居然醒过来了。这时,不管是屙了尿的还是旁边看热闹的都是一阵欢呼:“我们把他救活了!”这真的是一件让人激动不已的大事!

放学回到家里,我和哥哥争向爸爸妈妈述说这件伟大的事情,当然,我们都表示那泡救活同学的尿“是我屙的!”

幼幼小学对面即“南门正街”西侧,进马益顺巷,继续西行三百多米,跨过书院路,就到了“灵官渡”。

记得以前在有关的资料上看到过这样的记载,说朱张渡又曰灵官渡。其实大缪也。

朱张渡在大椿桥下六铺街河边,而灵官渡位于楚湘街江畔,一在妙高峰南,一在妙高峰北,根本不在一处。

明崇帧《长沙府志》载:“灵官渡,善化西,古皆于此渡江,无风波险。”为何此处无风波险,《图书集成·职方典》解释说:“惟此处江心有中洲,虽大风,无浪。”大概有人便以为有灵宫(仙官)相佑,故命名为灵官渡了吧。该书又说,“于此过渡至洲,横行百步,江心一带有浮桥,在岳麓书院登岸,里人最称便焉。”

清乾隆八年(公元1743年),两任湖南巡抚阿里衮、蒋博,为“力济巨川”,先后大修古渡口。正在湖南办案的御史胡定还慷慨解囊,捐出自己的俸禄以支持这一善举。

乾隆十年(公元1746年)善化知县明英重建碑亭,并作《重建灵宫古渡碑记》,对两任湘抚整修灵官渡之义举大加褒扬。

文曰:“士民感激于浩荡恩漪,诗删匏叶;泳游于澄清化日,歌满桃花。峰峰传弦诵之声,八百孤寒此日,中流自在;脉脉绘文章之状,三千锦绣今朝,济胜何多

似此等骈对工整的碑文,似乎近六七十年间还没有一个“国家公务员”能够配享。

“拔一毛而利百姓”的事情,没有人屑于做。见过哪一位县长、书记们捐钱修过一座便桥么?哪一个村长自己出钱修过一条乡村小路么?

近代灵官渡也值得一记。1896年,长沙早期资产阶级代表人物朱昌琳与汪治书等在灵官渡合力创建湘裕炼锑厂,开长沙炼锑业先河。1908年梁焕奎又在附近创建华昌炼锑公司。

灵官渡因之成为湖南省最大的矿产品转运码头,长沙由此渡口通江达海,灵官渡锑矿价格一度成为锑矿行情的晴雨表。

第一次世界大战时,湖南的锑、锌矿产品开始大量出口欧洲,从湖南工业大学(湖大前身)毕业的学生,掌握了走向世界的新知识(英语),看准这一商机,做起了锑锌矿产品的期货贸易,成就了中国第一代民族资本家。我的二伯父(铭西先生)也是其中一员,座落在书院路上的“精一锌品厂”即使他众多产业中的一部分,1954年捐给国家。

1920年,军阀谭延闿第三次督湘时,辛亥革命志士刘昆涛自株洲迁葬于岳麓山,因执拂之便,灵枢从灵官渡下河直达西岸的牌楼口……此类事件,所在多多,前人已记之,不劳我多赘言了。

1967年秋,“文革”运动正如火如荼地进行到势不两立的派别斗争阶段。湘江东岸的“工联”和湘江西岸的“高司”两派为争抢“正统毛”的位置而斗得要死要活,到了不可调和的程度。联系长沙两岸交通的唯一轮渡码头,一边被“工联”把持,一边被“高司”把持,过往行人登船,都要经受荷枪实弹的武装“造反派”的严密盘查,弄得和“白色恐怖”似的。

于是就有不少良民百姓启动了古老的“灵官渡”口,由此处登上木船(俗称“划子”)渡河。我们小心地走过颤悠悠简易的跳板,坐进摇摇晃晃的船舱,艄公熟练的棹起双桨,只听欸乃一声,紧接着轻轻响起一声“啪”,那是船桨击破平静的水面发出的响声,淼淼江水在船舷边上漾开片片清波,小船在水面上轻轻地滑过,这一刻远离了震耳欲聋的口号和躁动的喧嚣,也没有突如其来的声声枪炮,除了船桨入水发出有节凑的“啪——啪——”声和木船破水前行的“哗——哗——”声之外,静谧得能让人忘却一切烦恼,原来世界还是这般恬静,生活似乎也还美好。

但是,留在我记忆中最深的还是灵官渡的豆腐。

那家店铺位于灵官渡路口,不超过三十平米的地方,分为两间,一间小一点的屋子里架着一副很大的石磨,推磨的手柄用一条绳子吊在屋梁上,两个人操作,一人不断地向石磨上面的料孔里加泡湿了的黄豆,一人不停地推,洁白的豆浆流向磨子下面的大桶里;另一间屋里则有一口大锅,煮着翻滚的豆浆,三个人分工明确,一个将豆浆舀出来点上配制的石膏水,让它凝成“豆腐佬”,还一个人就将豆腐佬分别按量舀到一个垫了一块白布的木制盒子里,将那块布把豆腐佬包裹起来,然后加上一块木板盖上,约莫五六个这样加了盖的木盒摞在一起,上面再压上一块很重的石头,木盒里的水经此一压就向外溢出来,待水流尽之后,木盒里的豆腐佬就压成了豆腐。

那人把一个一个的木盒翻过来,让豆腐平稳地落在那块木板上,再把它连豆腐一起放到一个大的清水池里,然后由另外一个人将洁白晶莹水豆腐卖给在店铺外面排长队的居民。

买豆腐的人群以小孩居多,他们多是被大人支派出来的,一角钱四片,那是大多数城市居民家中餐桌上主要菜肴。我至今也还能忘记那让我齿颊留香的灵官渡的豆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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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黄金大剧院看大戏、“青年会”听讲书及“湖湘文化”

一说起“湖湘文化”,一般就会想到那两个头上挽一个高高的发髻、颌下飘着绺绺的白髯、额上深深的皱纹里隐藏着让世人敬仰的学问,身着一袭大布长袍的老头,他们正襟危坐,面对成百莘莘学子渴望“寻道解惑”的眼神,字字珠玑地演讲着“程朱儒理”,他们就是八百多年前主持“岳麓书院”和“城南书院”的首座讲师张轼、朱熹。“灵官渡”南边几十米处的“朱张渡”就是这两个老头往来交通的要津。

湖湘文化是一种地域性的文化,是指一种具有鲜明特征、相对稳定并有传承关系的历史文化形态。

从历史渊源讲,先秦、两汉时期湖南的文化应该纳入到另外一个历史文化形态———楚文化中。屈原的诗歌艺术、马王堆的历史文物,均具有鲜明的楚文化特征。而南北朝及唐宋以来,由于历史的变迁发展,特别是经历了宋、元、明的几次大规模的移民,使湖湘士民在人口、习俗、风尚、思想观念上均发生了重要变化,从而组合、建构出一种新的区域文化形态,我们称之为湖湘文化。当然,先秦、两汉的楚文化对两宋以后建构的湖湘文化有着重要的影响,是湖湘文化的源头之一,这是可以肯定的。所以有的人希望将湖南这两种文化形态连接起来,并称之楚湘文化。

身在其中的湖南人,都无不深受她的影响,接受她的洗礼,从头到脚、从里到外打上她的烙印。对于许多湖南人来说,他们都因有这一文化的深厚底蕴而骄傲,而自豪。正是有了这一文化的熏陶,那些走南闯北的湖南人,才能演绎出自己光芒的人生,并为世人所敬仰,从这一意义上说,湖湘文化又超出了她的地域,成为了中国乃至世界所关注的文化。

其实,湖湘文化的“正宗”应该还是扎根于民间的“草根文化”。

我外婆是童养媳出身,粗识字,只会用那种我看不懂的符号记下日常开支用度的流水帐。她唯一的文化享受就是到戏园子里看戏。每到算账之后,如果发觉还有计划外的结余,那首先想到的就是去看戏!花鼓戏、湘剧,她都喜欢。

一九五五年前后,我们家住在城北的兴汉门附近,而长沙有名气一点的戏院——“黄金大戏院”(后改名为“长沙电影院”,文革时“红一线”经常在此演出)、“长沙大戏院”(后更名为“解放电影院”),都在南门的范围里。而外婆是裹脚的老太太,步行到那里去是极不方便的,出门就要“喊黄包车”,就是那种人力车。拉车的不可能都是“骆驼祥子”般身强体壮的汉子,也有孱弱不支的老头,我每次喊的都是年轻力壮的人,比哥哥“有心眼”,于是我就成了“陪外婆看戏”的首选人物。

我读小学的时候,真正属于我支配的财富就是时间!学校只有语文、算术两门主课,哪里像现在的小学生,才一年级,早晨背一个沉甸甸的书包去上学,晚上带着永远做不完的家庭作业回家来。

外婆看见我在家里闲荡,便会吩咐说:“去喊一辆车来咯,看戏尅!”我便迅即地跑到街上东张西望:一要看车辆的新旧程度;二要目测、估算拉车人的年龄;三要看身体是否强健;四要问拉到解放路那里“多少钱?”

待到一切都符合外婆心中内定的标准,我就把车带到家门前,外婆早就收拾停当,整装待发,我一到家,她就立即出来,和我一起挤坐在窄狭的车座里,径直向剧院奔去。

戏院里外可以说是“挤满了人”,各种身份,各个阶层,各种职业,各种穿着打扮的都有。头前几排的木长条凳座位前面有一块由前排坐椅靠背向后伸出的木板,宽约二十公分,正中挖一圆孔,供后面的看客摆放茶杯。这样的座位票价就比后面普通座位要高,外婆总是带我坐这样的“雅座”,一来看得清楚,二来可以很方便的喝茶水。

进到戏院,正戏还没有开始之前,台上就是那么几个小丑蹦来蹦去、乱翻筋头,锣鼓也是紧一阵慢一阵的咚咚锵锵地敲打。不是有身系围兜的男性服务员在拥挤的人群中穿来窜去,手里的托盘上面放着几块热水涮洗过的毛巾,一旦有人叫唤“毛巾!”,那伙计边应声抛过去一条,无论你在哪里,他都能准确地将毛巾抛到你的手上。

客人用毛巾擦过脸之后,又被使劲扔回去,伙计依然用手接住,并且收取几分钱。我经常是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心里头佩服得要死。只想学着大人一样大喊一声“毛巾!”然后试试看自己能不能接得住从头顶落下的毛巾,但是外婆从不应允我的要求。“那不卫生,还要钱!”她很不以为然地拒绝。

我喜欢看头上插着长长的野鸡毛、背上插着四面旗子、或使长枪,或使大刀、剑戟的武将在台上对打,外婆却喜欢听吱吱呀呀的唱。有一回是去看《宇宙锋》,那是湘剧移植的剧目,仅是一点唱。

先是看小旦唱,后看花旦唱,又看老生唱,看不知什么角色唱;我只觉得时间仿佛都被唱得停滞了,满眼红红绿绿的人像在舞台上晃荡,于是就瞌睡,昏昏沉沉地睡。

“下次再不带你来了!”外婆愤愤的说,自己接着全神贯注地看,并不急着把我带回去。

我真正喜欢的是“听讲书”。那时长沙的大街小巷有很多茶馆,里面不光可以供茶客喝茶,还兼着让一些民间艺人在里面摆坛讲书。一方面提供了艺人展示才艺的市场,另一方面为自己茶馆招揽的生意,还满足了普通民众的文化需求,用现在的话来说,那是一块“宣传精神文明和传统民族文化的阵地”。

一间二十余平米的临街铺面,迎门正中的墙边搭一个略微高出地面的台子,仅能放一桌一椅,桌上放有一杯茶,一块“惊堂木”——那是说书人的唯一道具。大门外面有一块写有书名的牌子,或挂墙上或摆地上,标明今天在这里讲书的是×××,所要讲的是××书××章节(或回目)。

讲书的大多数内容都是中国的几部有名的古典小说,如《三国志》、《水浒传》、《西游记》、《七侠五义》、《小五义》、《续小五义》、《再续小五义》,也有讲战斗故事的,如《八女投江》、《新儿女英雄传》……等等,不一而足。

我们一帮酷爱听书的伙伴,常常互相交换书场“情报”。某某地方今天讲《小五义》第几回,某某地方今天讲《火烧红莲寺》第几回,那个那个今天讲《醉打蒋门神》最后一段……如此这般地一交流,于是大家统一认识,最后决定去那里听书。尽管在我们这一群孩子们眼中,说书人的水平是难分伯仲的,但所说的内容对我们来说很重要。

讲书人的口才那是着实了得,不管是什么内容的故事情节,经他们绘声绘色地一描述,就格外地扣人心弦;故事中的人物,不管他是坏人好人,经他们的嘴一刻画,再補之以活灵活现的动作,就都栩栩如生地展现出来,武松打虎的英武雄姿似乎就在你的眼前。

“……只听见唰剌剌!——陡然刮起一阵狂风,霎那间天昏地暗,树倒石飞,随着‘呜——嗷!’一声吼叫,但见一只吊睛白额斑斓猛虎从林木深处窜出,张开血盆大口,朝着武二爷直扑过来!……”我们一个个听得小眼珠子瞪得溜圆,屏声静气,担心武二爷的性命,手心里都冒出汗来。

此时讲书人手里的惊堂木“啪!”的一声在桌子上敲响,“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我们知道这是要开始收钱了。这工作一般都是由陪伴在一边的讲书人的家属,或妻子,或儿女来执行。他(们)手持一个木制的托盘,走向听众中间来,边听书边喝茶的大人们,不管是身穿布制长袍的斯文人还是无袖对襟布挂的下力人,都纷纷掏出票额不等的纸币丢到盘子里去,我们这些白听书的伙伴,就开始一个个尽量缩小本来就不显眼的身躯,慢慢地向门外溜——用现在的行话讲,叫“逃票”、“买跑单”,没有办法,谁叫咱们没钱呢。

“小鬼!站哒!”坐在台子上的讲书人其实早就看见了我们这几个猫在大人座前的“偷听者”,我们自己“掩耳盗铃”的鸵鸟术只是为了哄骗自己内心的羞涩而已,那里瞒得过大人去。“一个都不准走!”那人一声断喝,吓得我们浑身一激凌,不晓得要怎样发落我们,“‘哈’跟我回来!”已经溜到门外,准备撒开大步就此开逃的和尚未走出大门的,此时都面面相觑,还是忐忑不安地嗫嚅着又走向门里,“想跑是摆?”讲书的不依不饶,拿托盘收钱的女人望着我们心怀叵测的地讪笑,那些听书的大人跟着一阵起哄:“还不赶快进来坐好,就要讲下一段哒!”我们便马上像安了弹簧似的一蹦而起,窜到前面席地而坐,继续听起来。

最热闹的讲书场子还是在“青年会”(即现在的“青少年宫”),当年那里是一大片空旷的地方,一到晚上,说书的、玩杂技、练把式的、演皮影戏、木偶戏的、讲相声的等民间艺人都在这里摆场子,各显才艺,各有各的听众观众(也算是“粉丝”)。大人小孩都自由地选择自己的爱好,围成一堆一堆的人圈。卖瓜子、花生、香烟、芝麻糖等各种小吃的也穿来窜去地凑趣。

我感觉最出名的是绰号叫做“开口笑”的相声场子,他那里人气最旺,密密匝匝的围起几层人圈。

“开口笑”的本名叫欧德能,他有着一副与鲁智深颇为相似的身架,就是没有鲁智深那般浓密的络腮胡子和圆鼓鼓的眼睛。他那又大且圆的脸盘上只长着一双常年眯缝着的小眼,让人看起来觉得他老是在望着你笑。五官的搭配也确实给人一种比较滑稽的感觉。

他通常是每次都要带着他的老婆一起来到书场的,他的老婆是他不可或缺的道具和“插科打渾”的对象。他不是以说书为主,只是长于表演一些类似于“单口相声”的那种节目。说的内容几乎都是日常生活中每个家庭、每个人每天都可以遇到或经历过的平凡事,经他的嘴巴用民谣俚语,眉飞色舞地说出来,就让听众发出一阵阵会心的笑声,他自己则绝不笑。

不管是那个人,一走进青年会这个大坪里头,只要听见那里发出有笑声,那就必定是“开口笑”的场子。

一九六三年八月,我们从长沙去到江永当“知识青年”了,过第一个春节的时候,长沙市政府组织了慰问团到江永,“开口笑”也是慰问成员,他再一次给我们这些离乡的游子带去了欢乐的笑声。

现在回忆自己的故乡,竟然觉得似乎那么遥远,通泰街83号已不复存在;龙王宫也变成了居民住宅楼;,外婆也随着龙王而去。我童年的交响曲啊,早以宣告休止,但我心灵深处,永远保持着一座神龛,那是一去不复返的岁月。它值得我永远的祭祀和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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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3/6 20:58:13
笑对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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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长沙话里所说的“蚕”字,是指大人吓唬小孩时,拿起一根缝衣针,对着不听话的孩子恶狠狠地说:“你再不听话咯,我要拿‘针婆’‘蚕’死你!”即拿缝衣针“刺”他(她)的意思。对孩子来说,那大约是一种很严厉且“残酷”的“家刑”。记忆中,好像我外婆口头上说的多,实际并没有实施过,所以对我而言,那只是一种心理上的畏惧,而并没有“切肤之痛”的感觉。

小孩如果晚上睡不安宁又厌食,一般就会被大人认为是“受了嚇”,这时就要被带到龙王宫里去请那个僧人在手上的某一个穴位用针“蚕”一下,放出一点黑色的血来就好了。

过去的事情历历在目,写的真好,好史料,谢谢收集整理,费了心血,值得尊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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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3/6 21:32: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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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回忆自己的故乡,竟然觉得似乎那么遥远,通泰街83号已不复存在;龙王宫也变成了居民住宅楼;,外婆也随着龙王而去。我童年的交响曲啊,早以宣告休止,但我心灵深处,永远保持着一座神龛,那是一去不复返的岁月。它值得我永远的祭祀和怀想。

很有同感,很有点伤怀,很有点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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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3/6 21:33: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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