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四 章
难得睡了个懒觉,醒来已是日上三竿。起来伸伸懒腰,浑身说不出的舒坦,多日的劳累也一扫而空。走出门,郑丽云和李艳红正端着脸盆去河边洗衣服。
心中一动,我道:“洗衣服去啊?”
“是啊!都好几天没洗了。”郑丽云说。
“这么多啊!我帮你们送到河边去吧!”我热情地说。
“不用,不用。”两人同声说。
“毛主席教导我们,要互相关心、互相爱护、互相帮助,你们就让我学学雷锋嘛!”
“真的不用,谢谢你啦!” 郑丽云说
“那就算了!”我又象刚想起似的:“哎呀!正好我也有两件脏衣服,顺便帮我洗了吧!”
“难怪你今天这么客气,原来是有阴谋。” 李艳红在一旁说:“真会投机,快拿来吧!”
目的已达,赶紧返身进屋拿出几件已经沾满泥污的衣服。“春插”期间,每天累得要死,下工回来连手指头都懒得动,脱下衣服往墙上一挂,第二天抖抖泥又穿上。
“先谢谢了!以后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直管开口。”我说。
“哼!尽说好听的。”李艳红接过衣服:“我的妈呀!这么多,你要累死我们啊!”两人扭着往河边去了。
孙海潮也起来了,两人慢慢悠悠往食堂走。
“听说地里水沟有鱼,咱们去捞捞看?”他说。
“好啊!吃完饭就去。”我毫不犹豫。
回到屋里,只有林东亮在,其他人不知野到哪去了。三人拿着脸盆、兴高采烈地出了门。
昨天还人来人往的田地里,现在空空荡荡,只有远处扛着锄头的看水员在四处巡视。挑了一条一米来宽,几十米长的水沟,两头用泥堵上,三人轮流跳下去往外舀水。
“这里头能有鱼吗?”林东亮表示怀疑。
“百分之百有。”孙海潮信心十足。
沟里的水越来越少,突然,水面上划出一道水纹,我连忙跑过去,跳进水沟摸索,“啪、啪、啪”,一条鱼蹦跳着,溅了我满脸泥花,我飞快地将鱼按到泥里,抠住鱼鳃。
“哈哈!抓到一条。”我拎起鱼兴奋的说。
三人更来劲了,舀水的速度越来越快,又过了一会儿,沟里的水所剩无几,满沟都是鱼儿的欢跳声。三人在沟里来回摸索着,收获越来越多。
“这盆里的鱼老往外蹦,怎么办?”林东亮蹲在脸盆跟前焦急的说。
“把鱼往地下摔一下。”我在沟里忙乎着,头也没抬地说。
端着战利品打道回府,收获颇丰,大大小小装了满满两脸盆,其中还有一条二斤多的大鲤鱼。不过,三人已是满脸满身的泥水,除了眼珠子在转动,看上去就像个泥人。
女生们坐在屋坪里晒太阳,被我们的模样吓了一跳。
“哎呀!你们这是干什么去了?弄成这付鬼样子。”赵玉萍惊呼道。
“一会儿请你们吃鱼。”我得意洋洋的说,又道:“喂,李艳红,我衣服洗好没有?”
“洗啦洗啦!不过得晒两天才能干。”李艳红指指晾着的衣服说。
唯一的一套干净衣服又弄成这样,明天出工穿什么呀?我发愁的想。
五月的太阳已经晒得人有些发晕。在棉花地里除杂草,干了一阵便觉得浑身不对劲,一点力气也没有,手里握着的锄头也越来越沉。“莫非是感冒啦!”我暗忖。
湖区的地真大,象这种棉花地,从这头到那头足有二里远。抬头看了看前面,大部队快到地头的水渠边了,只有陆小婉还在我前头不远的地方。
“王晓阳,你快点好不好,他们都在树底下歇着啦!”陆小婉在前面催我。
“嗯!”我有气无力的应道,强迫自己加快了动作,等赶上她,已经累得气喘吁吁,汗流浃背了。
她瞅了我半天,道:“你怎么啦?是不是病了?”
“没什么,可能是让太阳给晒的。
“你脸色可不好。”
两人并行薅了起来。
“昨天郑丽云又帮你洗衣服了?”她突然问我。
“嗯!”
“她洗得干净是吗?”她声音怪怪的说。
“唉!有人帮我洗就不错了,还能嫌洗得干不干净。”我说,接着又纳闷地问她:“你问这个干什么?”
“我…我,没什么,只是随便说说。”她低着头说。
又薅了一阵后,“上树底下歇歇吧!”她说。
“已经不远了,到跟前再歇吧!”
“我就是要现在就去!”她突然对我嚷道。
我一下惊呆了,望着她拧着小蛮腰往树底下走去,我是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同学两年到现在,她在我的印象中一直是一个温柔的女生,偶尔也看到过她不高兴、发点小脾气什么的,象今天这样莫名其妙的事,还是头一次。
硬撑着身子,薅到了水渠边,一屁股坐到了树底下,脑袋好像有千斤重,一动也不想动了。
“哎呀!你脸色越来越难看了。”她坐在地上,转过头看看我说。
“没事,歇歇就好了。”我强打起精神说。
“不行!我去叫潘大姐。”她站了起来,急急的说。
“不用了!”我说。但她已经小跑着往前去了。
不一会儿,潘大姐赶了过来,陆小婉气喘吁吁的和几个伙伴跟在后面。
“脸色是很难看。”潘大姐蹲下身子,用手摸了摸我的额头:“哟!好热,肯定是发高烧。林东亮,你扶他回家,找刘医生给他看看,剩下的活大家抓紧干完。”她急急的说。
林东亮搀着我回到屋里,又跑着去找来了队里的“赤脚医生”。
“赤脚医生”是“文革”开始后出现的一个新兴事物,指的是乡村中没有纳入国家编制,平时还得光着脚丫耕地种田的乡村医生。他们或是医学世家,或是略懂医理的高中毕业生,被集中送到卫生学校进行短期培训后回到乡村,在田间地头给乡亲们治疗一些常见病。他们没有固定薪金,只是在生产队拿到一些补贴,一般是以记工分代替。
队里的“赤脚医生”高雪梅,二十五、六岁,平时没怎么看到她下地劳动,白皙的肤色在农村极为罕见。
她先给我量了量体温,“三十八度七,烧得还挺厉害。”她说。接着给我打了一针退烧针,留下一些感冒药。
“得休息两天,多喝水,睡觉多盖点被发发汗。” 临走时,她背起药箱又叮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