沅江回忆之二 赛龙舟 沅水泛舟
沅江腹地有个阳罗镇,当地人叫阳罗洲,镇子长不过千来米,宽不到几百米,一条主街稀稀落落散布着旅社、饭铺、商店、邮局,周围环绕着医院、中学、大米厂、农机站、汽车站、机帆船码头,小镇内生活着千余居民,民风淳朴,方圆几十里算个繁华所在。
小镇南边静静地流淌着一条运河,每天,无数满载着物资、旅客的船只在水上来来往往忙碌着,看着船上撑篙,升帆的船工,两岸拉船的纤夫,洗衣做饭的渔妇,悠然自得的渔夫,听到不时传来机帆船的突突声与船上的吆喝声,你会感受到江南水乡独有的浓浓韵味。运河由无数个分汊将堤垸内网状的大小渠港连通起来,通往各队的农田边、屋场后,成为湖区的动脉。而小船也成为湖区农民不可或缺的运输、交通工具。
运河长六十华里,阳罗在河中段,跨河建了座三孔闸门,闸上的公路将两岸连接起来,上游叫塞阳运河,西南起于黄茅洲船闸,下游是金盆河,东北止于五门闸而通漉湖,过了三门闸,站在南岸大堤上,遥遥相望的是我们大队的地界。
在沅江的那些年,小镇是知青的乐土,无论是寄一封家书,领一份汇款,买点日用品都必须往镇上跑三、四里路,不过我们从来不会嫌远,因为在这里,几乎每天可碰到邻近社队熟识的知青,打个招扶,扯点闲谈,问问长沙的近况或故人的消息,对我们这些蜗居一隅消息闭塞的人来说,也算一种慰籍吧。要是挑谷碾米那天,将谷糠拿到街上,贱卖个两三元的,买两包烟,或许再碰上几个同学,在阳罗饭店点两个菜吃餐饭,加一顿海聊,那才叫一个痛快。
小镇在记忆中留下了许多故事,印象最深的却是一次端午赛龙舟的经历:
提起过端午,在当地是仅次于过年的大节,是非常重视的,俗话说:“牛歇谷雨马歇夏,人不歇端午遭人骂”,一年到头在田间劳作的农民,只有这天,才与谷雨和立夏那天的牛马一样,拥有休息的理由和权利,而龙舟比赛在极度缺乏文娱生活的农村,也成了难得一次的活动。当然,民以食为天,过节首先要安排好吃的,节前几天,家家户户就开始包棕子,上街买包子,家境好点的人家,一定会杀只猪,除卖掉部分外,自己留下过节的肉和下水,条件稍差点的,也要提前准备点鱼、肉、蛋,更少不了酒。
端午那天,家家门边会挂上几簇菖蒲、艾叶,小孩额头上要用雄黄写个“王”字,据说可以躯邪。中午,一家人享用了丰盛的午餐,酒足饭饱后,方圆十几里农村的男女老少,象走亲戚一样,会穿上新的或至少是洗得干干净净的衣服,拖家带口涌到小镇,先在街上逛逛,扯几尺花布,买一个新斗笠什么的,然后,急急忙忙地赶往三门闸两岸河堤上,在挤挤嚷嚷的人群中挤占有利位置,翘首以待。小镇上的居民也不落后,一般人家会预备一挂鞭炮,准备迎接胜利者时燃放;稍殷实点的就要准备彩头了,所谓彩头,是用红纸包的一条沅水牌香烟,阔绰大方的人家会打个红包,红纸包内放入五到十元钱纸币,这在当时可是大出手啊,彩头绑在一根根长长的竹篙上,高高地立起,很远都能看到,等待捷足先登者夺取。赛龙舟的地点,在三门闸上游两里来长的河段。龙舟以生产队为单位,属于自愿参赛,附近有条件的队,每年都会派船参加,本队农民也会远远地赶来,为自己的龙舟当拉拉队,呐喊助威。插队后,我多次听说过那狂欢盛景,神交已久,却惜之无缘,直到第三年(1970年)端午,才有幸参加了下乡后唯一的一次龙舟比赛。
那可是个疯狂的年代,也是物资极度匮乏的年代,几年文革折腾,什么出大寨工,砌宝书台,跳忠字舞,抓阶级斗争,学最高指示,田埂上游行,早请示、晚汇报等,表面上热热闹闹,全公社粮食年年减产,靠吃国家返销粮过日子,加上上年早稻灌浆时连降暴雨,垸内集渍成灾,稻谷被浸泡发芽几近绝收,晚稻下来后交了公粮又所剩无几,我队口粮分配年人平仅168斤谷,真是雪上加霜。刚过了年,队里几家最贫困的贫下中农妇女(地、富家庭是没资格去的)就每天拖儿带女在阳罗街上讨米,那时,什么湖藕、芋头、红薯丝、罗卜丝、蚕豆、蔬菜甚至榨油后的糠饼、豆饼,凡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