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会后,我们随着人流走出了食堂。
“回去反正也睡不着,不如到堤上走走。”我对伙伴们说。
来到堤坝上,初春的寒风吹在身上有些发凉,四处一片沉寂。下午还下了点毛毛雨,现在却又满天星斗。
在这寂静的夜晚,在这陌生的土地上,伙伴们好一阵子都没人说话。对于我们这群从小在城市里长大的少年来说,都还是初次远离父母的怀抱。我们对未来充满了渴望,有着一股莫名的兴奋,同时又不可避免的有着些许的不安。
“快看,那边有一条船。”突然,孙海潮打破了沉默。
抬眼望去,果然,堤坝下几十米外的河岸边,隐约见到一条带蓬的小船静静地停靠在那里。
“走,下去看看。”我说。
几人相跟着下了堤坝,来到小船旁。
一阵风吹过,小船轻轻的摇摆起来,河水拍打着船底,发出一阵“啪啪”声。船头的铁环里,插着一根长竹竿固定着船身。充满了好奇心的我们陆续跳上船钻进船舱。有船蓬档住了风,里面显得很暖和。大伙席地而坐,开始天南地北的侃了起来。
聊了一阵后,也不知道是谁,扯到了生孩子的话题上。
“听大人们说,小孩是从肚脐眼里生出来的。”林东亮认真的说。
“不对,是从胳肢窝里。”我反驳他道。
一时间,大伙七嘴八舌,各抒己见。
受中国几千年封建传统思想的影响,已初长成人的我们,对一些生理方面的知识少得可怜,争论了半天,对这个问题也还是没有最后的定论。
不知过了多久,“时间不早了,该回去了吧.!”陈铁军打了个哈欠说。大家这才停止了讨论,纷纷站起来朝船篷外走去。
最先钻出舱外的张宏突然惊慌不已:“坏了,坏了,船漂到河中间来了!”
来到外面一看,果然,船已经在离岸几十米的河中央漂荡着。估计是我们上来后,船晃来晃去,把固定船身的竹竿晃脱离了。
大伙都有些慌乱,开始在船上找能用来划水的东西,但一无所获。
“不要紧张,试着用手划划看。”孙海潮蹲下身,手伸到水里划了起来。
大伙照葫芦画瓢,经过一番努力,船终于七扭八拐,慢慢靠回了岸边,大家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
“看不到一点灯光了。”跳下船后,走在最前面的杨建成说。
上得堤坝,四周黑漆漆一片,分不清东南西北,也不知船漂了多远。大伙开始商量起来。要将船划回去是不可能了,但又不知道船会不会丢。来第一天就碰上这么个麻烦事,每个人心里都十分的不安。
“船是划不回去了,我和陈铁军去把船系好,不然船更不知道会漂到什么地方去。”我说:“丢不丢只能听天由命了,今晚的事回去后谁也不能提。”我又嘱咐大伙说。
在堤边的柳树上摘了一些枝条,我和陈铁军返回河边,将船系在了河岸边的小树上后,开始往回走,黑暗中,跌跌撞撞不知走了多久,才回到住地。
一进门,正在屋子里焦急等待着的杨老师,劈头盖脸地训斥起我们来:“你们跑哪去了?太不像话啦!这才头一天,就找不着你们人影了。”
我忙上前解释:“刚才我们顺着河堤往北散步去了,不知不觉就回来晚了。”其实我们是往南漂了不知有多远。
“啪!”他突然一巴掌狠狠地拍在桌子上。在这夜深人静的晚上,显得格外地声大,把我和伙伴们吓了一大跳。
“现在都什么时候了?要是出点什么事,我怎么向你们的父母交代?”他气得嘴唇都只哆嗦。
相处了两天的杨老师,外表看着挺温和,没想到发起脾气来,竟有这么地可怕。
伙伴们都低着头一声不吭。
“刚才要是你们还不回来,我就只好要队里派人去找你们了。”又训了一顿后他说:“你们看怎么办吧?”
我一看暴风雨已经要过去了,连忙倒了一杯水递给他,道:“杨老师,我们知道错了,今后我们一定注意,你就原谅我们这一回吧。”
他沉默了片刻后:“好吧,这次就算了,下次要再发生这样的事,我就写信告诉你们的父母。”他威胁着说,接着又道:“明天我上分场,你们别到处乱跑了。”说完转身走出了房门。
杨老师走后,伙伴们半天没说话,互相看了看,接着同时爆发出一阵哈哈大笑。
“你们别吵了好不好,还让不让人睡觉啊?”隔壁女生屋里传来了抗议声。刚才杨老师的训斥,恐怕把她们也吵醒了。
这头一天,我们就闯下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祸。
刚刚来到一个陌生的环境,加上杨老师暴风雨似的呵斥,觉得今晚的事很严重,不过相对于我们以后干下的若干荒唐事来说,只是小巫见大巫罢了。
躺到床上,虽已是深夜,却一点睡意也没有。不知不觉又想起了父母亲,想到没有父母在身边照顾,从今往后,一切都得靠自己,不禁眼眶湿润,连忙拉起被子盖住头,憋了好长时间后,才慢慢平静下来。伸出脑袋深深吸了几口长气,突然,不知从哪儿传来一阵奇怪的声音,伸长脖子仔细听了听,哦,原来是隔壁女生屋里有断断续续地抽泣声。
一阵困意袭来,慢慢地,我迷迷糊糊进入了来湖区后的第一个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