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虽然号称知青,但从来没有干过一天农活,也很少接触到农民,我认识的农作物大概只有水稻和红薯。我曾犯着这样的浑,有一天外出路过一小块旱土,土里的小苗绿油油的,我对大家说,看罗,韭菜长的几好,有人更正道,咯是麦子呢!没想到大约过了一、两个月后,又路过这同一块旱土,我早已忘记这块我曾指麦为韭的地方,又喊别个,看罗,大蒜长的几好,只听到一阵哄笑:咯个人就好笑啦,咯是麦子啦!上次港是韭莱,咯次港是大蒜,下回子就不晓得港是么子哒!无地自容的我蹲在地下仔细看着自已指麦为蒜的青苗,为自已辩解:上回它象死了韭菜,这回长大了点,象死了大蒜。自此,我看见不认识的农作物再不敢发言了。我那时不识农作物更不识农村,连队的同学还常常不知天高地厚议论着,下农村的知青比我们好过些,农村有分农忙农闲,不限定天天出工,而我们"抢晴天、战雨天、麻风细雨是好天",每天出工累死咯人。农村知青好自由罗,想回长沙就回长沙,我们被连队管的死死的,每年只放一回探亲假。农村知青比我们呷的好些,自已搞饭呷,想呷么子搞么子,我们食堂里专门呷挂脑壳肉(腊猪头),难呷死嗒。总而言之,下农村还好过的多,好玩的多。
就在我们人心浮动,事故层出不穷的时候,长沙指挥部组织了几场老知青讲用报告,记得是分营组织大会,有几位下放靖县的长沙知青给我们讲了他们上山下乡的经过,那时多讲大话、套话,每个人都表示扎根农村一辈子,也讲了他们的艰苦生活和劳动,比较老知青和我们的经历,我们真是又愚蠢又天真,知青在农村凭自已的肩膀和血汗辛勤劳动一年,还不知能不能有来年的粮食和零用钱,农忙时耕种,农闲时修水库,一年到头没有没有几时闲,那怕再辛苦,菜要自已种,饭要自已做,柴要自已砍,有的知青在生产队独自坚持了多年,个中艰辛有谁知呢?我们的连队实行半军事化管理,每月有六元津贴费,四十五斤粮食,经常有肉吃还嫌伙食差,有食堂,有医院,有小卖部,有电影看,有宣传队,有篮排球队,连队管着我们是我们的幸运呢!和扦队的知青相比,真是天壤之别。会后,我与一个脸圆圆的个子矮矮的戴着眼镜知青姐姐攀谈了几句,她告诉我她家住在南门口,五中毕业的,1965年就到了靖县,已经九年了,虽然对她扎根农村的诺言将信将疑但我心中对她除了敬佩还是敬佩,遗憾的是,我没有记住她的名字。
八十年代未,我到一个新单位工作,听到有同事议论起我们这个糸统靖县的工作做的比较好。靖县,好久没有听人谈起过了,我听着好亲切,开始留意靖县。没有多久,在办公室听说靖县有同志来汇报工作,就在隔壁房间,我立刻起身,走到门口,听到靖县来人竟说一口流利的长沙话,来不及奇怪,我一看,是她!圆脸、矮个、戴眼镜的知青姐姐,我上前拥住她:我认识你,你是五中的,你住在南门口,我听过你的报告,我是修铁路的知青。知青姐姐激动地连连点头:是的,是的。我拉着她的手,我们谈了好久好久,她告诉我,她的同学差不多都回城了,她一直在靖县务农,后来入党当了公社干部,再后来嫁给太阳坪一个会开车的农民,有了两个孩子,落实知青政策时,全家被调到县城,她是公务员,是我们这个糸统靖县的负责人,丈夫也安排了工作,小孩在县里上学,她说着,时时爽朗地笑着,时过境迁,她的笑脸如二十多年前她的报告一样地感染着我。那时她到靖县已经二十五年,她没有说什么痛苦和遗憾,可是我心里知道她吃过多少艰辛的苦,流了多少酸楚的泪,挨过多少思亲的夜啊!太不容易了!有几个人能做到呢?
后来,我与这位知青姐姐经常见面,我去怀化、靖县出差,她来省里公干,每次相见都有道不完的情说不完的话。大约几年前,她为靖县工作了四十年后退休了,她的两个孩子都在靖县参加了工作,她的诺言变成现实,她当知青的时候是模范,她当公务员负责的工作是先进,她扎根靖县,献了青春献子孙。她就是我认识的唯一位扎根的知青____沈志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