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渡槽
我插队的地方有一条溪水就从我们知青小屋的门前流过,溪里的水是从上游大山和大水库里来的。当地农民称这条溪水为“台圳”。我们队里的田大部分在圳边的塅里,另外还有一部分则在山坡上。山坡上大多是旱地,多是种红薯、种菜。坡地上的水田主要靠山里的溪水和浸水来浇灌,那里阳光不足,只能种些一季稻,但这些一季稻种的都是好吃的糯米。在山上还有几个中、小型水库,这些水库的水是在“双抢”时给塅里大田“应急”用的。
正是三伏酷暑的日子,我被队长派去翻红薯藤。我们这里是小山区,田少地也不多,稻米不足只好用红薯代替。每年分的红薯要把我们的床下都塞满,我后来老是胃翻酸可能就是与吃红薯太多有关。老乡们称红薯为“茴”,加上这里喜欢开会,我们便自嘲是落在了“茴(会)塅”里。红薯都种在山沟里,我们每个人都要翻整整一条山沟的红薯藤。我手持一根小伢挑柴的“扦担”,像“挑滑车”一样将长长的红薯藤一根根翻过来让太阳晒,以免藤下生根影响红薯生长。一个人在山沟里干活真寂寞,我口干得不行了就喝山沟里的浸水,热得不行了就学老乡用手围住嘴大声喊“风”字,花样玩尽,只想这一天快点过去。
忽然队长传话要我去参加“架渡槽”,我高兴得三步并两步地跑到了台圳边。快“双抢”了,圳里的水只剩下浅浅的一条细流,晚稻秧苗插下去必须动用小水库里的水,而要将小水库里的水引到塅里的大田中就一定要跨过这条台圳,于是人们想到了架渡槽。
台圳边已经有很多人了,为首的是副队长蓝光丘,他正和几个队里有力气的社员把渡槽抬来。这渡槽就像那喂马的食槽,只是用枞木(松树木)做的边板更厚更结实,当然这四五米长四五十厘米高四五十厘米宽的家伙肯定是死沉死沉的,少说也有三百多斤。而且渡槽每年都要换新的,所以总是那么沉。架渡槽既要力气又要经验,我人高不马大,算不得有力气;第一次参加干这活更谈不上有经验,也不知队长看中我什么。他们4人一组抬一个渡槽,我插不上手也没那力气。另有几个人在架梯子、扎撑杆,我想我大概就是干这一类活吧。
果然副队长蓝光丘(因他眼睛不好都叫他光瞅子)就要我负责扶楼梯。台圳有十几米宽,中间要架三节渡槽,也就是说要用撑杆撑起两个接口。光丘量好了两处放撑杆的位置,要我和一个叫创基的小伙子扶住扎成的人字型楼梯,然后他一马当先,扛起渡槽的一头就登上了梯子。上梯子时不可能两人抬一头了,光丘肩上搭一条黑围腰布,渡槽底部的直角边深深地嵌进了他的肩头。光丘本来就有点驼的背现在被压得更像个虾公,那双露出脚趾的解放鞋微微颤抖着在梯子上移动。总算将这第一节渡槽送上了撑架,但真正困难的还是第二节,因为第一节一头本来就在高处,而第二节正好在台圳中间,需要两头同时举高。光丘抽了一根卷筒烟后又指挥大家开始干活。他自己扛一头要创基扛另一头,我还是扶楼梯,另派两个人用撑杆随时撑住渡槽中间起保护作用,随着一声吆喝,渡槽的两头同时升上了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