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要感谢石马在湖知网09年春节团拜会上给我们几个大学同学拍了这张照片。照片中间这位网友姓易,岳阳知青,网名为“军长123”,他与我们在大学仅是几天的同学关系,以后我们却失去了联系。三十多年后在湖南知青网和热心网友们帮助下,我们才再次重逢。现在让我讲讲这张照片背后的故事吧:
我在华容集成垸插队落户已快五年了,在农村最痛苦的事不是农村的艰苦劳动,而是看着一批又一批同学招工、招教离开了农村,自己却因“政审”不过关,而饱受心灵痛苦的煎熬。1973年秋,我终于有机会被贫下中农推荐,并经过各级领导层层严格审查,得以参加了那年的大学入学招生考试。当我如愿拿到了大学录取通知书时,真是心喜若狂,把自己在农村添置的农具、家俱等统统不要,全送给了当地农民,挑着自己一担行李,匆匆忙忙向大学奔去。
可我兴冲冲迈进大学校门后,却遭到迎头一棒。新生进校都要面临一个关口即体格检查。在放射科做完X光胸透后,我被医师告知:肺部发现有“浸润状阴影”,疑为肺结核。为此我不能办理入学手续,要等候学校处理通知。闻之此消息,我如同被浇了一桶冷水,从头凉到脚。晚上我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我好不容易有了离开农村的机会,而且已迈进了大学校门,却被诊断为有病将面临退学,这意味我的大学梦又将破灭,这个现实我真难以接受。
第二天,已办理完入学手续的同学都去参加新生入学教育去了,我和几个与我一样因“体检未过关”的新生只能在校园闲逛。大家互相之间开玩笑,都以自己姓加上这次体检不合格的原因来称呼,如叫我为“毛结核”,覃同学因色盲就称为“覃色盲”,……其中一个身格魁梧的长沙知青姓易,体检被查出“脾脏肿大二指”,我们就戏称他为“易脾大”。
“易脾大”叫易君展,我俩互相交谈方知,我们是长沙二中初中同届不同班的同学(我初197班,他初195班),不过在那时相互不熟悉。初中毕业他去读了一所中等技术学校,1968年底他下放在岳阳君山农场。我下放在华容,都属岳阳地区,所以我们有不少共同语言。他喜好打篮球,在等待学校审定结果的二天中,我们大多是借了个篮球,在篮球场边聊边玩度过的。在谈到我们这次入学时被查出有病,都认为农村生活太苦了,我们俩下放的农村都是血吸虫病疫区,他这次体检查出肝脾都肿大,是不是与此有关?他说这次我们真要退回农村又去当知青,他就有理由立即办病退手续回长沙。不过长这么大了,回到长沙去还要靠父母亲养活的活,我们感到真没脸面。
在忐忑不安中等待结果的二天中,学校又安排我们这几个待定的新生去医院再次作了详细体检复查。最后经过学校领导们研究决定: “覃色盲”不符合学医科专业的身体条件,但不影响学习其他专业,决定将他调剂到师范学校去学习。而我因结核病病情还不太严重,又是高中生,不需参加学校第一学期补习文化课,可让我回家去休养治疗,二个月后再来学校复查身体,看能否达到规定的入学条件再作决定。易君展的病不但脾脏肿大,肝脏也肿大,可能肝功能还有些问题,不宜留在学校学习,须退回原下放所在地。听到学校决定,我们几个都没有去争辩和求情,只能默默接受。覃色盲只要转到师范学校还是有书可读;我算是判了个“缓期”却还有一线机会;易脾大则是最令人难以接受的结果,刚迈进大学门,就要离开学校,打道回府了。
易君展离开学校时,我正要办理有关手续而没有送他去火车站,只望着他独自挑着一担行李,黯然走出了大学校门,他又回到他下放的君山农场去了……。
我在长沙治疗休养了近二月,父母亲为了不使我被退回农村,他们费尽心血为我加强营养,千方百计为我找医寻药治疗。当我回大学复查身体,医院诊断我的病已治愈,顺利获得了入学资格,我才开始了我的大学生活。我是众多不幸的知青中幸运者,正是大学的生活改变了我一生的命运。
三十多年过去了,我再未见过这位与大学擦肩而过的知青易君展,也一直不知他的任何信息。我常常在想:易君展的疾病后来治愈了吗?他当年回到君山农场后,是办病退手续回长沙了?还是干什么去了?他现在身体怎样?他现在过得还好吗?后来我便在湖南知青网上发了个帖:“与大学擦肩而过的知青,你还好吗?”没想到,通过念想等网友们的热情帮助,还居然找到了三十多年未见过面的易“军长”。
当年易君展与大学擦肩而过,因病退回到原下放的君山农场,农民都戏称他是:“煮熟到手的鸭子又飞走了!”易君展直到1974年才办理好病退手续,从君山农场返回到了长沙。
回长沙后,他一直在基层从事劳动,他先后在副食品仓库做过临时工、在集体所有制商店当过营业员。他靠自己努力拼搏,1983年他考上了长沙电大,脱产学习三年,终于圆了大学梦。大学毕业后,他被调到长沙商业技校任教师,其间他又边工作边学习,获得大学本科文凭。现在他有了副教授的技术职称,并担任过长沙商业技校副校长。
我很关心他的身体,他说:当时入校时查出肝脾肿大,可能与他在农村得疟疾有关,(疟疾可导致肝脾肿大),经治疗后,他身体一直很好。有一次体检时,医师告知他,体表触摸他的肝脾在肋骨下比正常人的要大,但后来用B超检查他的肝脾,发现他的肝脾并不比正常人的要大。医师分析这可能与他肝脾的解剖位置比一般人要低一些,因此仅体表触摸常可误诊为肝脾肿大。我想,要是三十多年前入学体检就有B超等先进医疗仪器去检查他的肝脾,可能他的肝脾并不会大,那么他也不会从大学病退回农村,如是这样,那么他的人生经历又要重写了,说不定现在他是那个医院的著名大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