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国兄弟,今年是你的本命牛,如果你仍在我们中间,就也是一个花甲之人,也该儿孙成行了。然而,你却离开我们近三十年了。三十年来,每当我们这帮患难知友相聚,就都会念起你,你的音容笑貌,就又浮现在我们面前。
四十四年前,也许是走投无路,又可能是满怀理想,总之,我们走到了同一条道上,上山下乡当了“新式农民”。那段时间的劳累饥寒是那样令人刻骨铭心,然而那一段极为艰苦的日子,却使我们结下了象海洋一样深、象大地一样厚的友谊。
你父母是职工业余文艺积极分子。受家庭的影响,你也爱好文艺。当然在农场最初的第一年,你的笛声很少响起。每天天没亮就出工了,天黑了还没收工,晚饭后还要政治学习听农场场长邓云玉“讲道”和训话到半夜,哪还有时间精力吹笛子?不过一年多以后,也就是1966年的秋后,我们“解放”了。虽然由于邓场长煸动并带领我们到县城“大造县委的反”使我们在桂阳县,在樟市公社陷入了一场由县委策划、公社主刀的大字报围剿以及“地主资本家狗崽子想翻天”的口头攻击与谩骂的汪洋大海之中,但我们农场的生产瘫痪了。我们不用再两头不见光、风里来雨里去、牛马般地在那荒山野地里流血流汗了。到后来,当桂阳县委也在桂阳本地“革命群众”的造反浪潮中陷入瘫痪,我们于是得以在1967年初“胜利大逃亡”,倒流回了长沙。
文革期间,李卫国与哥巴、“饭队长”在岳麓山下合影.中为李卫国.
在长沙当逍遥派的日子,你拜名师学艺,笛子吹奏水平突飞猛进,与原来相比有了质的飞跃。等到再回到农场,你理所当然地成了我们小乐队的中坚。
文化大革命这场丑陋的闹剧折腾了一段时间后,也许是人民群众的心态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总之,当地群众对我们的敌意消除了。从长沙回到农场后我们虽然“不务正业”,天天在农场场舍的楼上吹拉弹唱,但贫下中农却并不反感,反而常常驻足聆听。而你的笛子,是他们最喜欢听的。那一年过节,樟市大队在老墟坪的古戏台上搞节目也邀请了我们参加,我记得,你的笛子独奏几乎“下不了台”,经一再谢幕和加演,当地的乡亲们才最后“放你一马”。你的《扬鞭催马运粮忙》《草原牧歌》《打靶归来》等,令乡亲们如痴如醉,他们议论说,你的笛声好象是百灵鸟儿在转鸣。
1968年9、10月间,随着桂阳县革命委员会的成立,一支“贫下中农毛泽东思想宣传队”进驻了我们农场,开始进行“斗、批、改”。虽然最初颇为气势汹汹和激风暴雨,但后来却变成了“和风细雨”,贫下中农毛泽东思想宣传队里那些淳朴的队员们反而与我们知青交上了朋友。经过“斗、批、改”,11月初,我们的农场撤销了,我们全体知青在樟市公社范围内分散插队落户。你虽然被分配在舍市大队,但不久你就转点长沙市郊“螺丝圹”。
转点长沙近郊后你一路顺风顺水,当1970年最初在知识青年中招工时,你就幸运地被招进长沙纺织厂,也就是裕湘纱厂。进了厂的你如鱼得水,在厂里的文艺宣传队大显身手。记得有一年非洲某国的总统尼雷尔到长沙,你们的乐队被安排迎宾,在五一广场上吹吹打打好不威风……。作为工人阶级的一员,你那时是时代的宠儿,什么事情都是走在人们的前面。
你追求新鲜事物。改革开放之初,你以及你的一帮搞乐器的朋友大概是长沙市最先吃“家庭舞会”这只螃蟹的。然而正是这种家庭舞会害了你。这种家庭舞会以及由此带来的男女关系的不够严肃,现在看起来已没有什么,但在上世纪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却被视为是伤风败俗、大逆不道的事。著名电影演员迟志强因这类事情受了几年牢狱之灾,你,却将命都丢了。我们都为你惋惜。不抵啊!
卫国兄弟,你离开我们快三十年了。今天写下这点东西纪念你,因为我们一直都念着你。毕竟,你与我们一道在桂阳樟市的荒野里“战天斗地”的日子是永远也忘不掉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