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 漠 之 魂
——额济纳纪游(1)
乐乎
公路在巴丹吉林和乌兰布两大沙漠之间逶迤,从巴彦浩特到居延绿洲上的额济纳,沿途是杳无人迹望不到尽头的戈壁滩。浅黄色的,是延绵的沙丘;紫灰色的,是砾石滩,大地展现着洪荒的本色,景物单调而令人疲倦。当年的草原丝路已无影无踪,牧草消失了,羊群消失了,商旅也消失了。这一段漫长的路程足以让每一个人反思历史,观察草原千百年来荒漠化的无情进程。
车到额济纳不还到五点钟,匆匆找了间旅店放下行李,招了部的士直奔二道桥而去。当地人说以前胡杨林的面积达30万亩,因生态环境恶化,水源枯竭,现在只封养了1万八千亩。为了保护这些胡杨,中央特批从弱水上游定期放水,重点保护这片仅存的胡杨林。
二道桥是最经典的摄影地点,发烧友云集,弱水河畔,长枪短炮林立,摄影爱好者反复捕捉着合适的角度和最佳光线,将层林尽染的美景摄入镜头。夕阳下,如同金币般的胡杨叶映衬着湛蓝的天空,在微微秋风中婆娑起舞,那强烈的反差,鲜明的色调,足以令任何语言文字都显得苍白无力,扑面而来的金黄让人震撼得呆住,几乎迈不开脚步,苍凉的戈壁也因胡杨而富丽堂皇起来。
仔细观赏,胡杨叶有浓绿浅绿、有微黄金黄,各色相间。分开来看,各有各的辉彩;合起来看,互相衬托,璨如云锦,赏心悦目,心头涌现无以名状的美感。诗人赞叹红叶辉煌的多,而对黄叶的绚烂,却少人提及,可能是诗人常年蛰伏都市,城区树叶不待纯黄即枯败,使人有一种凋零的悲感所致。
从一道桥到八道桥,延袤十余里,是一片生命旺盛的胡杨林,争先恐后地向十月金秋奉献着灿烂:所有的叶子都被赤子之的心灵点燃了,一棵又一棵胡杨,犹如一团团燃烧的金色火炬,构成了一望无际而气势壮阔,情感热烈的金色海洋,连天空也被染成了金色。
车过黑河,景色越来越荒凉,半小时后来到怪树林,让我见识到胡杨令人震撼的另一面。当我看到一大片枯死的胡杨时,几乎屏住了呼吸。这一片枯死的胡杨林,犹如殊死恶战后的古战场,枯死的胡杨,依旧保持着生前顽强姿态:胡杨枝杈如粗硬的手掌伸向天穹,好象在同命运作生死的抗争,躯干如钢铁铸就的雕塑,如宁死不屈的灵魂。胡杨“生千年,立千年,躺千年”的风骨让人肃然起敬,每一个千年,都是撼人心魄的独立篇章,就是轰然倒地,仍铁骨铮铮,虽死犹生,昂首挺立,直刺苍穹,维护着如男子汉般的尊严和风范。
不由得想起怪树林的悲壮传说。当年黑城守将,英勇善战的黑将军,在敌兵大举进犯时,在既无援兵又无饮水的困境中,率兵突围,一路拼杀,终因寡不敌众,最后战死在怪树林,力战而死的战士身躯就化成了这片树林,如横刀立马,叱咤风云的大将军,默然无声却有振聋发聩地向天发出呼唤和呐喊,十年,百年,千年……
深入怪树林,见林间高地上,兀立着一棵巨大的胡杨,干枯的树枝象张开的手臂凄凉无望地伸向天际。古胡杨那伟岸的身躯支撑着近旁一株半倒的枯树,如同一对搀扶着倔立在荒原上的老夫妻,让人思绪万千,不由得掉下泪来,久久不愿离去。
在干旱贫瘠的荒漠上,在风沙如刀的袭裹中,在火一般灼烤的烈日下,胡杨从容不迫毫无畏惧,生命的活力从何而来?是信念还是毅力?是对生命的热爱还是对未来的执著追求?抑或兼而有之?是胡杨,在莽莽荒漠顽强地支撑着一丝生命的绿意。岁月漫漫,风蚀沙掩,胡杨寸步不移地守卫着身后生命的绿洲,保护着千年不断的绿洲文明,胡杨,不愧为大漠中的千古英魂,生态环境的守护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