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在戈场坪修312公路的时候发生的事情。
一条狭窄的河谷骤然一下涌进上万民工,且不说住,就是这么多人的吃,也成了大问题。米和油,除了民工带进来以外,靠的是国家供应的补助粮,应该都不成问题,难的是菜和肉。所有的菜,都要有人在城里买来,通过曲折的小路翻过城墙界,挑到工地。不但非常贵,还特别少,记得好多天都是吃的“火柴杆”--没有油的萝卜丝,就像一根根火柴杆,而且一人还只能分到一瓷调羹,数来数去都到不了一盒火柴的量。于是只好把一根“火柴杆”咬断以咽下两口饭,好在盐不缺,一根“火柴杆”的味道足以吃两口饭也不嫌淡。
不知为什么,晚饭总是比较迟,往往是收工回来饭还没做好,有些性子急一点的人已经在那里洗脚了。 饭做好了,大师傅大声喊叫:盆子在哪里?于是吃饭积极的人到处找工地上唯一的搪瓷脸盆,看到正在洗脚用的盆子,直接从别人脚下抽出来,洗脚水一倒,从水缸里舀出一瓢水,冲一冲,马上把菜打进盆里。分菜的时候,搪瓷盆周边一圈黑黑的油泥还在那里,大家也顾不上这么多,大口大口的吃起饭来。
到了工地,我们也没指望吃上肉,但到底是国家的工程,还专门有肉供应。那时候没有现在这么好的条件,冻肉只有在大城市才有供应,供给民工吃的是咸肉。把开成半边半边的猪肉,一层肉一层盐扔到水泥池子里腌起来,到时候随意堆在卡车上运到工程所在的地方,而工地的人还要把分到的肉从几十里地外挑回来。这一次,供应的咸肉还真不少,平均起来每个人可能有一斤左右。尽管挑回来的咸肉,灰黑灰黑的,表面有一层腻腻的东西,散发出一股特殊的气味,但是当问起这些肉是分几次吃的时候,多少时间没见过荤腥的人们异口同声的大喊:一次!一次吃完!!
于是,大师傅把肉大块大块的切成一片片,什么配料都没用,就在锅里一锅煮了起来。顿时整个工地充斥着一股与其说是香还不如说是臭的气味。一会儿,从山后五十多米上茅房的伙计过来,说:“好大的气味呀!我在茅房里闻不到屎臭,只闻到肉臭了!”
大家把碗在地上放成一排,大师傅把肉一片片分到各自的碗里面,所有的人围成一大圈,眼睛死死的盯着大师傅的勺子,一旦轮到自己了,大声喊叫“左边那块”“前面前面”,目的都是想分到比较大一点的那块。所有的碗里都分上了一块以后,又开始给大家分第二块了,就这样在所有的人的关注和指导下,肉均匀的分到了每一个人。
一声令下:“分好了!”无数双手伸过来,把自己的碗抢过去,筷子舞动,一大块一大块的咸肉,急切的塞进了一张张大嘴。就像猪八戒吃人参果一样,好多人几乎是把肉直接塞进喉咙口,还没来得及嚼上一口就吞进肚子里去了。吃完以后高兴的大喊:痛快痛快!
其实痛快的时候这一阵还没到,而是在晚上才开始,大家真正的“痛快”起来了。这个过程就不用说了,只要说一个标志性的指标大家就可以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这一天,工地卫生员在一个小时里,把药箱中两瓶痢特灵(磺胺胍)发完了,这可是几百片呀!第二天不得不到城里去进了一大堆痢特灵(磺胺胍)。
因为从小肠胃不好,我则比较小心,当天只是把肉汤泡饭吃了,其他的肉全部装进一个广口瓶,在以后的几天里,一餐一片一餐一片,好好地受用了好几天,躲过了这一劫,不但没有受那个罪,还把其他人羡慕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