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系沅江
去年荻花秋雨时,一只团队长沙集结,他们行色匆匆赴沅江,为的是一段悠长深刻的记忆。
时光回溯,1968年的中国天落狂飙,有两千万学子上山下乡,用朝阳般的生命精血,浸染“知识青年”四个大字。
历史铭记,1978年的共和国决然转向,以“四个不满意”作出判定,叫停“上山下乡运动”。
长沙的600名老知青见证,2008聚会沅江,纪念上山下乡运动40余载,纪念中国改革开放30周年,一首消亡断续的苍凉绝唱,一个浴火重生的伟大起点。
我是这个团队中的一员,在聚会上作了一个发言。
话说当年下沅江,我在蹉跎岁月里天天倒计时,盘算﹡胜利大逃亡。
终于在一天,我搞到了一份“招工通知书”,踏上了驶离的客船。当时我泪凝成霜,伫立左舷发下重誓:永世不再回望沅江。
但是错了,后来我发现,沅江在我是放不下的,那份誓言不能坚守。
人的一生中唯有青春灿若星辰,我的星辰在日食月亏时分陨落沅江。曾记否,蜿蜒长蛇般的垸堤,低矮破败的茅草房;少女,被冰凉湖风吹乱的柔弱发丝;男孩子,在烈日下烧灼的瘦削脊梁;还有悄然萌动的青涩之恋,懵懂莽撞的少年轻狂。那,都是不能忘却的。
大湖之南,洞庭湖滨,僻地沅江。70万农耕子民,2000里大田湖山。当年是他们,默默收留下1万4千长沙知青,为补弃儿们的辘辘饥肠而让出微薄的口粮。这般的情意怎敢舍弃。
于是我重返第二故乡,摆酒举杯,敬谢父老乡亲:
一杯酒,感谢对我少不更事的宽容,那是我当时的一个误判,以为无论公鸡母鸡,都是可以抓来吃的,不算偷。
二杯酒,感谢对我的再教育,使我读懂了什么叫艰难,怎样才能变得坚强。
三杯酒,感谢没有忘记我。让我像少小离家老大回的游子,找到了回家的感觉。
三杯酒后我醉了,我在村野田畴踉跄行步,捡拾残留的记忆,触摸远去的时光。我嚎啕大哭,我单膝跪地:
拜谒这片苍茫大地,缅怀对我严寒酷暑般的多方眷顾;
悼挽那段燃血青春,追思在我孤独创伤时的温情呵护。
悠悠岁月,匆匆时光;沧海桑田,青丝白发。我在春望秋思中问自己,难道就没有一种知青精神需要坚持、固守和传承的么?
如果有,那就要把直面苦难,追求幸福,作为最现实的关切,最高远的理想。
或许不需要,它本是我中华民族的一缕精气,亘古洪荒,长存万世。
谢谢。
2009年.春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