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这年年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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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小燕子,穿花衣,年年春天来这里…”,从小就爱唱这首歌,因为我知道这春天要到了,那好盼望的年也要来了,那我的新衣也就有穿了。
细伢妹仔望过年,那确实!那不就是望着那新衣,馋着那好吃的,想着那三十晚上的压岁钱,盼着那家家户户放着的那劈劈叭叭的鞭炮声。
记忆中,孩童时浏阳城的过年气氛特别浓,也特有人情味。
小年一过,妇道人家们便忙碌起来,厨房里传出的是那锅铲炒沙子的沙沙声,筛子摇动声,苞粟炸裂劈剥声,豆子滚动声;飘来的是那冻米香,红薯片香,芝麻香,豆子花生香。而围着这不大的厨房团团转的便是我们这群小馋鬼闹精啦!哪样东西刚出锅,一双双小手便急不可耐的伸过去,烫了都不肯松手,总是在大人们的呵斥驱赶声中赶紧送入口中。那黄橙橙的红薯片,不管是炒的还是那油炸的,那是我的最爱。
妈妈是长沙人,会做腊八豆,自然不会做这些旱茶,但我从来都不会少了这些好吃的。邻居马婆婆、张姨最喜欢我这张馋嘴,总是在一番炒、炸后,每样选一些用黄草纸包上几包拿给我,我喜滋滋的毫不客气的捧回家。
最惦记的当然是那三十晚上的事啦!
围炉守岁我是守不了的,瞌睡虫爬上来便倒在妈妈的腿上,那关财门的炮竹声都充耳难闻,待我初一早上醒时,总是会在床上见到妈妈三十晚上给我棉衣上套上的新花衣裤。那口袋里保准会有那花花绿绿大大小小的几张崭新的压岁票子,而我却从不管它多少,也从不会去用它,(过年后我会交给妈妈说是做学费),妈妈的笑脸,我的笑声,便开始了新 的一年。
一阵开财门的炮竹声声 此起彼伏,在那弥漫着的土硝香中,邻居街坊 便开始了串门 拱手 作揖互相拜年,那满脸堆着的笑,那高亢的吆喝“拜年罗!”“恭喜发财!”声,那情,那景,让我至今难忘。
而我们这群小孩子们却会嘻闹在这些大人们中间,也会装模作样学大人般作揖叫出声声甜甜的公公、婆婆、伯伯叔叔、姆姆、婶婶,惹得大人们连连夸讲,也都会拿出那花花绿绿的票子比试比试谁的最新,而我总是会抿着嘴偷偷的笑在心里,因为我每年的新衣最漂亮,而系在头上的蝴蝶结也最耀眼。
这年年的年,小时候是最开心最盼的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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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六+年代初过苦日子了,那过年自然就变啦!
不明白大人们为什么在一阵砸锅毁壶炼钢铁、大挖浏阳人工河,疯灭老鼠麻雀,集体吃食堂,非常非常辛苦,又大唱“社会主义好”这首歌后,这日子却越来越苦,生活越来越差。饭都吃不饱,争吃仙泥土,糠作粑,蒿当饭,红萝卜当作营养餐。好在我得了急性肝炎,不馋饭,饥饿感觉不那么强,但也曾挖过野莱当过粮。而我最明白全家省下的粮只不过是想让患水肿病、白血病的父亲能多吃一口饭,多换营养餐。
人们自然没有多余的粮去做什么“汉茶〈旱茶〉),那炒、炸的香味闻不到,嗅不着了,我们这群半大的人也没再在一起围着灶台转,那过年的热闹荡然无痕。妈妈仍沿旧习,年前必大搞卫生,将被帐洗浆,将灰尘掸尽,没什么好吃的,但窗明几净,干干净净过年的感觉也印象深刻。
妈妈只是很难在三十晚上再为我套上新装,但妈妈仍会去银行换一叠红红绿绿一分、两分、一角、两角的小票给我压岁,我仍是不会花它,年过了又交还于她。父亲过世,也再难见初一早上妈妈那舒心的笑,我虽然仍会轻轻地亲吻她,说上一句“妈妈:跟你拜年!”,但脸上已没有了那灿若如花。
也没有了那开财门关财门的炮竹震耳,邻居街坊仍是起早,仍会串户拜年,菜色削瘦、苍白浮肿的脸上难见喜笑颜开,只见步履沉重!而拱手时也只闻“拜个早年!”,音色失去圆润。
哎,这年年年,怎么过得象“白毛女”戏里那般沉重,难见喜色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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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政治风雷动,刚刚不太饿肚的人们,便又被这接踵而至的社教运动和史无前例的文化大革命搞得几乎人人自危。查三代、涉旁系,不是地富反坏右、残渣余孽,牛鬼蛇神、要么就是封资修走资派,连还未迈出校门的一些学子也有封号:黑七类或谓可以教育好的子女!(因血管里的血生出来就坏。)为什么?惶惑着也罢,你不得不被运动着,因为它是触及每一个人思想灵魂的一场革命运动。
这些年的年充分含有政治色彩,从参加吃忆苦餐,听痛说家史,不忘阶级苦,过受社会主义教育的革命化的春节到造反有理,动乱得一切都无规矩秩序的年,我记忆犹怵。
人们仍吃得不好,过年物资仍发票证,每人半斤肉、半斤油豆腐、半斤粉丝,还有加四两油指标。寒风洌洌,身着单薄棉衣的我(一年只有一丈四尺五寸布票),为年三十能吃上妈妈做的红烧肉油豆腐,年前我总是要去排队购回这些物资。
那时候的春联也全是革命语言、政治口号。如:“听毛主席的话,跟共产党走;革命春雷震大地,祖国山河一片红。”等等充分围绕当前政治需要和气氛的豪言壮语。我家从不贴春联,但年底我必会去新华书店去请回一张毛主席领袖相,当然红宝书架上也得换上新红纸,那已挂了一年的主席相则由我在晚上偷偷烧掉。
年前必有一次打击镇压行动,被枪决的现行反革命份子、强奸犯、或破坏森林等等人被告示全城,在大操坪召开公审大会后是武装押解在汽车上游街示众。据说是杀鸡警猴确保春节平安。
无炮竹迎春,更不会串门贺新年。人们见面后点点头,笑一笑,不再行老祖宗传承下来的拱手作揖周公之礼,因为它也是封建东西,属四旧呀!谁也无胆贸然逆之。
而我家却与众不同,哥哥们从外回家探亲过年,总会在那不大的房间里轻声哼唱那一首首经典之歌:三套车、在那遥远的地方、蓝色多淄河…等等旧日音符。我总是在那昏暗的灯光下静静地欣赏我的哥哥们那高、中、低音的抒情之音,我觉得那是世界上最美的音!而每次哥哥们唱得让我流泪的歌则是:“…就象天上一个声音在轻轻召唤,无论走遍天涯海角,总思念我的家。”那份亲情、那种温馨,至今想起仍热泪盈盈。
后来我成了一名倒流城市的知青,年前那半夜三更的查户口,居委会敦促离城,让我恐惧过年!
啊,这年年年,怎么竟成了诚惶诚恐了的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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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这年啊 年 !
(4)
粉碎四人帮,确是大快人心事,从此人们终于慢慢从那“政治是统帅,思想是灵魂”的桎梏中得到解脱。随着邓小平的拨乱反正、改革开放,建设四个现代化的创举,中国从此走进了一个新时代。
这年啊年,才一年更比一年好。
经济复苏了,人们脸上溢出了真正的舒心的笑。那春联家家户户是越贴越来神,越贴越红火。从“同心协力创四化,快马加鞭奔小康”到“惠政为民千家富,改革开放万事兴”这一下竟有了三+年。人民得到了实惠,这年啊年,才过出了中国年的味!
物资丰富了,才有了我高高兴兴的购年货,才有了我喜气洋洋过年忙。我不仅让团年饭年年丰盛且出新,并也学做那小时候就爱吃的浏阳“汗〈旱〉茶”,随着香溢满室,我找回了小时候的喜悦,找回了年的诱惑。
79年就捧回了一台14寸上海产电视机,那年的年三十,屋里坐着兴高彩烈的一帮邻人,欣赏着那春节联欢晚会,不晓得有几多的新鲜,几多的喜爱。及至它到今日仍是人们年三十不可少的精神年夜饭。
此后,我不仅秉妈妈之习清清洁洁过年,并喜欢上了让家有一个新的面貌,于是,我摆上了水仙,弄起了盆花,倒挂了福字,贴起了窗花。年味浓了,心情也舒畅了。
观周围,人们都在忙忙碌碌为过年,在外辛苦一年的年前奔回家、商家店铺变作法子将尔等的票子捞回家,人们心甘情愿地将一应什物搬回家,连电视台都帮着起劲,那“过年就送脑白金!”就嚷得不得不使我儿子也将它作为过年礼物送给我一个孝意。
尤其是近几年,提倡的和谐社会和谐情,让这年过得更富人情。人们求的是“迎春迎祥迎瑞气 ,纳福纳财纳平安”。 亲朋好友手机短信拜年,说上几句温馨祝愿话,让心与心更加靠近共鸣。
我是个喜赶时尚的老太,人老了也想寻休闲,那年夜饭上酒楼团聚也潇洒了好几回;从前见老外甚稀奇,没想到团圆饭上还碰了杯;牛年将至,也想学着别人,一家人驾车外出,过一个旅游年。
浏阳的花炮响天下,天下花炮数浏阳!浏阳人的年是少不了这震天响的喜声 ,这五光十色的花炮的。随着那2000年升腾在北京鸟巢上空的烟花飞梦,浏阳人的这年啊年,只会一年更比一年强!
有了这越来越舒心的年,越来越不同的年,啊 ,这年啊年 ,“我真想再活五百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