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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杰文〔2〕
马鞍山的“长沙姑娘”
2008年11月29日，我到宝鸡开会。散会后，会议主办方专车送我到西安赶乘下午去安徽合肥的飞机，在合肥仅一个多小时就办完事了，时间刚到下午五点多；经过昨晚宝鸡“宾馆惊魂”后，我已无兴趣游览这座我已经来个两次的城市，异地他乡无亲无友，就准备在合肥汽车站附近找一家旅社住下休息，因为我计划明天去南京看望在那里工作的女儿。当我在汽车站查询去南京的车次时间时，突然“马鞍山”三个字跳入我的眼帘，儿时的玩伴“宫姐”不就在马鞍山工作吗！
宫姐是我的邻居,自从她和男友“私奔”到安徽后，我们已经有近四十年未见面了。当年，在长沙远郊的这个小镇，她是一个响当当的人物；因为她父亲是当地造反派的头头，她也拉起一帮小弟妹成立了红小兵，她理所当然的成了我们的头。宫姐尽管是女性，但她性格豪放，为人义道，对于我们这些小弟妹特别关照，虽然她是“造反派”，但她绝不伥势欺压任何“弱势”的人，也不管对方是什么派别的，对我这种“反动军官”后代的人她也尽力关照，深得我们的拥护和爱戴。长大后，我以为宫姐之所以成了造反派的头，其实只是追随父亲的一种表现，她骨子里还是一位很保守传统的人。
后来发生的一件事，让我们对她更加刮目相看，也震惊了我们这个小镇：那个特别的年代，两派斗争最终演变成了武斗，而且是真枪实弹的战争。小镇上家家户户闭门不出，窗户上都贴上了横竖交叉的纸条，以防子弹穿透窗户时的碎片打伤人；饭桌侧翻后罩上棉被，一家人就呆在里面防流弹袭击；居民大都不敢外出，路上不时有一队队手拿武器，神情严肃、高喊着“势死捍卫毛主席…”的口号巡逻而过的“武攻队”。
有一天，在一阵阵激烈的枪战后，湖南大学“武攻队”一位年青的男生被子弹击中左臂，枪战中身负重伤的他和大部队走散，他拖着鲜血淋淋的左臂躲到了一栋居民楼前，有胆大的居民送来了包扎的纱布，但没有一个人敢收留他。有人告诉了宫姐，她马上喊人帮她把这位男生抬到了家里包扎伤口。要知道，这是一位和她父亲在战壕的对面交战的“敌人”，如果父亲回来，死在她父亲枪口下的就不仅仅是那位男生了！
枪声还在肆无忌惮的响着，流弹不时在空中划过，受伤的男生如果不能及时送往医院救治，他的生命可能离他而去，在这种时候，要把男生送到一江之隔的市内大医院去是不可能的。宫姐骑着自行车载着这位男生去了镇上唯一的一家医院，以她和其父亲的影响骗过了医生的盘问和怀疑。由于这是一家工厂医院，技术和医疗设备都比较简陋，无奈医生将男生的左臂截肢。
当一切恢复宁静，男生回到了湖南大学，毕业之际，他到宫姐家求婚，当时宫姐还不到二十岁，面对这位失去左臂的敌对派别的男青年，宫姐的父亲挥舞棍棒将他赶出了家门------也许是出于同情，也许是短暂的相处让两颗年轻的心走近，也许情愫初开、天性善良的宫姐从未感受过异性的温情，她在母亲的默许下，毅然和这位男生“私奔”去了千里之外的安徽马鞍山。
后来她结婚了，丈夫姓王，就是那位男生。
我在合肥汽车站打通了宫姐的电话，电话那头的她激动不已，盛情邀请之下我马上购买了去马鞍山市的汽车票。
三个多小时的车程，汽车到达马鞍山市车站，宫姐两夫妇就站在出站口接我。她胖了，尽管还能辨别出儿时的模样，但完全没有了当年叱咤风云、威震小镇的风采了，和我每天在菜市场遇见的手提竹篮讨价还价的奶奶们没有两样，但爽郎的笑声和机敏的语言还和从前一样。她一把拉过我的手紧紧的握住，她告诉我，四十年来，我是第一个来看她的朋友，我们聊着往家的方向走去，我试图挽住她丈夫的左臂前行，握到的只有空荡荡的袖筒……
宫姐的儿子、女儿、女婿都在家欢迎我。这是一套旧式的三室一厅房子，房间昏暗已找不到曾有过的装修痕迹，老式的杉木家具，板料之间显现出的粉彩图案稳现出当年的时尚，房间陈施整洁，摆放有序，看得出，房间的主人对家庭的用心。宫姐两口子就住在这套房子里。
宫姐告诉我，王工——当年的小王分配到了马鞍山钢铁公司，她随后也在钢铁公司参加了工作，儿女们都已成家立业，各自过着甜蜜的小日子。现在俩夫妇都已退休，闲暇时跳跳舞，玩玩麻将，日子过得安逸和平实。
在接到我电话后的二个小时里，宫姐做了一桌丰盛的饭菜，席间，宫姐的儿女言谈中流露出对长沙这个大城市的向往，也许，如果当年宫姐不和丈夫“私奔”，他们就都是大城市的居民。趁着几分酒意，我向这些晚辈们说了当年宫姐“私奔”的故事，他们惊叹父母身上居然发生了这样壮美的爱情故事，也许他们曾经有过耳闻，但决没有听到过今天这样完整的版本；我告诉他们，父母在他们那个年代做了他们应该做的事，以后的故事将由他们自己续写……
酒宴一直进行到深夜，杯盏之中能感受到这个家庭浓浓的暖意，空气中都浸漫着和谐和温馨，不用怀疑，这是一个极其幸福的家庭。
我躺在宫姐为我精心铺垫的床上，遐想着今天和过去发生的事——主人夫妇在卫生间洗漱，宫姐在为丈夫擦洗着唯一的手掌，笑声和哗哗的水声飘进我的房间，我祝福这对历经坎坷的夫妻晚年幸福。
翌日上午九时，我又乘上了前往南京的汽车。
马鞍山的“长沙姑娘”
2008年11月29日，我到宝鸡开会。散会后，会议主办方专车送我到西安赶乘下午去安徽合肥的飞机，在合肥仅一个多小时就办完事了，时间刚到下午五点多；经过昨晚宝鸡“宾馆惊魂”后，我已无兴趣游览这座我已经来个两次的城市，异地他乡无亲无友，就准备在合肥汽车站附近找一家旅社住下休息，因为我计划明天去南京看望在那里工作的女儿。当我在汽车站查询去南京的车次时间时，突然“马鞍山”三个字跳入我的眼帘，儿时的玩伴“宫姐”不就在马鞍山工作吗！
宫姐是我的邻居,自从她和男友“私奔”到安徽后，我们已经有近四十年未见面了。当年，在长沙远郊的这个小镇，她是一个响当当的人物；因为她父亲是当地造反派的头头，她也拉起一帮小弟妹成立了红小兵，她理所当然的成了我们的头。宫姐尽管是女性，但她性格豪放，为人义道，对于我们这些小弟妹特别关照，虽然她是“造反派”，但她绝不伥势欺压任何“弱势”的人，也不管对方是什么派别的，对我这种“反动军官”后代的人她也尽力关照，深得我们的拥护和爱戴。长大后，我以为宫姐之所以成了造反派的头，其实只是追随父亲的一种表现，她骨子里还是一位很保守传统的人。
后来发生的一件事，让我们对她更加刮目相看，也震惊了我们这个小镇：那个特别的年代，两派斗争最终演变成了武斗，而且是真枪实弹的战争。小镇上家家户户闭门不出，窗户上都贴上了横竖交叉的纸条，以防子弹穿透窗户时的碎片打伤人；饭桌侧翻后罩上棉被，一家人就呆在里面防流弹袭击；居民大都不敢外出，路上不时有一队队手拿武器，神情严肃、高喊着“势死捍卫毛主席…”的口号巡逻而过的“武攻队”。
有一天，在一阵阵激烈的枪战后，湖南大学“武攻队”一位年青的男生被子弹击中左臂，枪战中身负重伤的他和大部队走散，他拖着鲜血淋淋的左臂躲到了一栋居民楼前，有胆大的居民送来了包扎的纱布，但没有一个人敢收留他。有人告诉了宫姐，她马上喊人帮她把这位男生抬到了家里包扎伤口。要知道，这是一位和她父亲在战壕的对面交战的“敌人”，如果父亲回来，死在她父亲枪口下的就不仅仅是那位男生了！
枪声还在肆无忌惮的响着，流弹不时在空中划过，受伤的男生如果不能及时送往医院救治，他的生命可能离他而去，在这种时候，要把男生送到一江之隔的市内大医院去是不可能的。宫姐骑着自行车载着这位男生去了镇上唯一的一家医院，以她和其父亲的影响骗过了医生的盘问和怀疑。由于这是一家工厂医院，技术和医疗设备都比较简陋，无奈医生将男生的左臂截肢。
当一切恢复宁静，男生回到了湖南大学，毕业之际，他到宫姐家求婚，当时宫姐还不到二十岁，面对这位失去左臂的敌对派别的男青年，宫姐的父亲挥舞棍棒将他赶出了家门------也许是出于同情，也许是短暂的相处让两颗年轻的心走近，也许情愫初开、天性善良的宫姐从未感受过异性的温情，她在母亲的默许下，毅然和这位男生“私奔”去了千里之外的安徽马鞍山。
后来她结婚了，丈夫姓王，就是那位男生。
我在合肥汽车站打通了宫姐的电话，电话那头的她激动不已，盛情邀请之下我马上购买了去马鞍山市的汽车票。
三个多小时的车程，汽车到达马鞍山市车站，宫姐两夫妇就站在出站口接我。她胖了，尽管还能辨别出儿时的模样，但完全没有了当年叱咤风云、威震小镇的风采了，和我每天在菜市场遇见的手提竹篮讨价还价的奶奶们没有两样，但爽郎的笑声和机敏的语言还和从前一样。她一把拉过我的手紧紧的握住，她告诉我，四十年来，我是第一个来看她的朋友，我们聊着往家的方向走去，我试图挽住她丈夫的左臂前行，握到的只有空荡荡的袖筒……
宫姐的儿子、女儿、女婿都在家欢迎我。这是一套旧式的三室一厅房子，房间昏暗已找不到曾有过的装修痕迹，老式的杉木家具，板料之间显现出的粉彩图案稳现出当年的时尚，房间陈施整洁，摆放有序，看得出，房间的主人对家庭的用心。宫姐两口子就住在这套房子里。
宫姐告诉我，王工——当年的小王分配到了马鞍山钢铁公司，她随后也在钢铁公司参加了工作，儿女们都已成家立业，各自过着甜蜜的小日子。现在俩夫妇都已退休，闲暇时跳跳舞，玩玩麻将，日子过得安逸和平实。
在接到我电话后的二个小时里，宫姐做了一桌丰盛的饭菜，席间，宫姐的儿女言谈中流露出对长沙这个大城市的向往，也许，如果当年宫姐不和丈夫“私奔”，他们就都是大城市的居民。趁着几分酒意，我向这些晚辈们说了当年宫姐“私奔”的故事，他们惊叹父母身上居然发生了这样壮美的爱情故事，也许他们曾经有过耳闻，但决没有听到过今天这样完整的版本；我告诉他们，父母在他们那个年代做了他们应该做的事，以后的故事将由他们自己续写……
酒宴一直进行到深夜，杯盏之中能感受到这个家庭浓浓的暖意，空气中都浸漫着和谐和温馨，不用怀疑，这是一个极其幸福的家庭。
我躺在宫姐为我精心铺垫的床上，遐想着今天和过去发生的事——主人夫妇在卫生间洗漱，宫姐在为丈夫擦洗着唯一的手掌，笑声和哗哗的水声飘进我的房间，我祝福这对历经坎坷的夫妻晚年幸福。
翌日上午九时，我又乘上了前往南京的汽车。
嘻嘻、哈哈、呵呵！笑对人生,心情舒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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