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退回京,就开始了待业,待业就是失业,二十五岁的人每天无所事事,东游西荡的实在是说不过去,可找个工作也是真的太难了。那时要人的好单位不少,可就咱们这出身,又一没路子,二没能耐,还是个插队“病退”的,面都不见就把你的挡案扔在一边。好单位咱哥们就没想着能进去,当个出苦大力的壮工总还可以吧。造纸厂汽车队招装卸工,这咱可行,在农村一百八十斤的麻袋扛起来就走,可人家一听“病退”的,一摇头“吹”,想想可也是的,那个厂子能要个病秧子呀,尽管负责分配一再解释;那“病退”是假的只是为了回北京。负责招工这位家里一准没有上山下乡的,脑袋一摇,就是不行。
那天通知我到一个包装厂报道,我赶忙骑上自行车去找那个包装厂,到了地方一看,那里有个厂子呀。一打听才知道,这个包装厂在一个破庙的大殿里,进门一看,一群三、四十岁女的在那糊纸盒,哪位三十多人的老厂长;低头抬眼的从花镜逢里看着我,问道;“什么病退回来地呀?”我连那张递上的招工表都没拿,转身冲出了门,出了门眼泪差点没下来。当时真想买张火车票一跺脚回到东北。
经过一年多的待业,终于在七七年十二月份我和朋友晓岗一同走进北京市住宅建筑公司第二工程处,当了一名建筑工人。学习了三天,小岗被分在了一队当了一名抹灰工,而我在二队当了一名瓦工。开始我们找到负责分配的人,求他把我们分到一个队上最好分到一个组,可管分配却有他的一套歪理。你们都是知青两个又是朋友更不能在一起,否则组长就不好管了。就把我们分到了两个队,还不一样工种。咱找个工作容易吗?咋地也得听着呗,只好认命了。
分配完之后,全体新工人,领工作服和工资,当时觉得那身工作服倍帅,领到工作服后,立马穿上,从农二哥立刻变成了工人老大哥了。可惜工资少了点,才二百六十大毛,我们一算今年二十六岁才挣二十六块钱,合一年长一块钱,唉!可叹呀!
我和晓岗商量好了,发了工资先去全聚德撮一顿去,一完事,我们哥俩骑上车就去了全聚德。当年的全聚德可没现在的排场,就三间门脸,几十张桌子,人也不是很多,我们穿着工作服走了进去,找了个空桌坐下,服务员走过来,热情的问;“二位同志吃点什么”,我们也来过几次,于是按习惯点了几个菜。那时全聚德的服务员,对熟客和生客不管你穿什么,是不一样的,你点菜时他己心知。先上酒和凉菜,然后上热炒,他在一边看着你,待你酒至半酣时,鸭子端了上来,烤鸭吃完酒足饭饱。生客就不同了,把菜不分先后全上来,他坐一边歇着去了。
吃完饭,我们哥俩骑着车回家,路过天安门时,望着广场上来来往往的车流,以及那些悠然漫步的人们,我们心里感到既热烈又温馨。新生活的第一天开始了,令人激动不已,这是个多么令人难以忘怀的时刻。这一天每个人都有过,但是我的这一天,却来的那么艰难,为了“这一天”我付出了太多太多,作为出身在“旧官吏”家庭的“可以教育好的子女”,我付出了比别人多得多的努力,承受更多的艰辛,才勉强艰难的生存。轻轻的一句;风雨过后方能见彩虹,为了见到彩虹我付出了八年的代价。
回到家,我把工资袋交给了母亲,里面装着工资条和二十六块钱。母亲的手接过多少次工资袋啊,可这一次的工资袋却令母亲热泪如泉。儿行千里母担忧,从北京站的那一声长鸣的汽笛拉响,八年;二千九百多个日日夜夜,母亲的心何曾安定过一天。在农村,母亲的心悬着,那心恨不能分成两半,跟着儿女去农村。回城了,待业的日子里,看着成天无所事事的儿子,母亲的心又岂能安宁呢?今天母亲那悬着八年的心终于彻底放下了。
苍狼向月
2009.01.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