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源往事》序
桃源——你是我心碑的祭奠地
那儿留存着我人生跋涉的足迹
那儿埋葬了我青春苦难的黎明
那儿的天空曾落下我思乡的泪雨
那儿的田野曾浸溢我辛劳的汗水
那儿的溪水曾流走我四年的叹息
那儿的村庄曾带给我无数个梦魇
桃源——你是我心疤的蒙难地
我害怕回忆你 却又想念你啊……
谨以此诗文作为我写的“桃源往事”知青生活回忆的序言。
赶 山 记
七十年代初,我曾在常德桃源乡村插队落户三、四年,我的下放地挨近湘西沅陵山区。那时的知青生活确实很苦很累很无奈,但苦乐年华生活中也有一些难忘的趣事,印象最深的要数那次赶山了。
所谓“赶山”,就是打猎,即上山打野兽。赶山最好的季节是冬天,而且是下过大雪后的天气,因为野兽此时都躲在林中的洞穴里,赶山的猎狗将它们赶出山洞后,埋伏的猎人就抓住机会击毙逃蹿的各种野兽。
那次赶山是在我们下乡后的第三天,头夜刚好又下了一场鹅毛大雪,我们村前屋后的山岭都变成了一座座白皑皑的美丽屏峰,那雪景可是自小生活在大都市里的我们从未看到过的呢!一大早我就听见队上老乡们隔着屋舍沟壑打着吆喝:“赶山去哪!赶山去……”
我从小时起对事物怀有一股好奇心,听到这种孩童时代向往的趣事,正打算去问我的房东,他已拿着猎枪来到我门口。
他问:“你们几个伢里去不去赶山?”
我赶紧说“咋不去呢?”我们队下放了三个男知青,一个特别爱睡懒觉,就没有喊他。与我同铺的高个子人虽不勤快但起得早,于是,我就喊了他同去。我们生产队总共不到六十人,赶山又只能是男人去,全队赶山的人员聚拢后,加上我和高个子,也只有十一、二个人,七、八条狗。
自古以来,狗是人类的好朋友,狗也是狩猎的好帮手。当地猎手都养着一条狗,没有它们的帮助是打不到猎物的,我们这行人沿着羊肠小道出发了。我们翻了一座小山,过了一个长长的山谷后又翻上一座高山,已经到了与牯牛山公社接壤的高山脉。队上枪法好的猎手不多,当然是由队上资格最老的猎手熊爹布置任务:三个枪法好的年轻猎手隐蔽在山腰上的主要岔口;其他几个人则到山脚下去放猎狗。
我和大个子跟着放狗的乡亲绕到山脚后,大个子累出了一身汗,他气喘喘地说:“不赶山了!我回去了。”说完他就走了。
猎手将猎狗一字儿沿山脚推放开后就各自走开了,猎狗慢慢地从山脚下的第一排荆棘树丛开始了“搜索”。此时我的套靴已灌满了冰雪,只能东摔西倒地在树丛中,无目标地钻来钻去,一心捕获猎物的乡亲这时没有想到已丢下了我,跌跌绊绊的我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一个个走远,周围没有一人了。老乡爬山如履平地,一个吆喝就跃上了坡,"人太紧则无智",我急得不知往那个方向才能钻出林丛……就在我围着原地团团转时,“砰、砰、砰”几处猎枪齐声响了,这时,树丛中的野兽都被猎狗赶出了窝,它们慌作一团,四散奔逃,伏在各隘口雪地上的猎手纷纷开枪射击。我身边倏地蹿过几只黄色幼麂,飞快地跑掉了。
行动缓慢的我听到枪声和猎狗叫声后,仍不知道应该从来山脚的旁路出林,却继续从山中往山上爬。与我同来的人们早就抄近路到了山腰隘口,埋伏在那里堵截猎物,我满头大汗在齐膝深的积雪中迈着一步又一步。就在我快要爬出雪树丛时,忽然听见山顶有人对猎手喊:“那边山中还有一只大的,快开枪!”,我心里顿时犯怵了:天哪!千万莫将我做麂子误中了。
正当我忐忑害怕时,“砰”的猎枪猛然响了,随后听见“打中哪”的叫声。我立时不知所措,双腿一软,随即垮倒在雪地里……
我终于镇静下来,伸手一摸背心,出了一身冷汗,庆幸刚才那一枪击中的不是我,我鼓起劲爬出了荆棘丛林,走到刚才枪响的地方一看:两只猎狗正咬住一只硕大的母麂,雪地上流着一滩麂血,它的臀部被击中,脖子被两只猎狗撕开后,最后躺倒在地不动了。
回到村里分配猎物:连我在内共十人,熊爹即将麂肉剁成十份,每份近两斤,每人一份。击中麂子者除分到一份麂肉外,另外多分到一个麂头;其它的内脏肠子等物则“赏”给了猎狗。我一边看着他们剁麂肉,一边想:这分配方式还带着满浓厚的原始牧猎遗风呢!
中午我们三个知青做麂肉吃,因是头一回弄野味,毕竟不会弄。我准备用水煮一下后爆炒吃,但大个子硬说这麂肉会有臊味,不由分说就将头道煮麂肉的水全倒掉了,自然也将麂肉的鲜味倒掉了一半。但最后我用队上产的茶油一爆炒,再加上辣子花椒等拌料,炒好端上黄泥灶台后仍然香气溢鼻,味道自然不错,都说:“在长沙还冒呷过咯种野味呢!”
我一边吃一边对大个子说:“ 要是你不打转身,我们不是要多分一份吗!”他也露出了惋惜的神情。(原载《长沙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