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在他乡>>----(51)约会暗号
从婚姻介绍所出来,我硬着头皮打电话.好在对方看不到我,就是说错了,再试一次就是了,不是练口语吗?三个电话号码我轮流打.打到一个时,对方说想约个地点见面.我犯愁了,从没见过面,也没见过照片的两个人,怎么约会呢?这时我想起了妈妈的故事.
妈妈告诉过我,她小学是在霞凝书堂山小学度过的.她的班主任,就是我们的斜阳版主和朵朵的叔叔李先仁老师.妈妈说四几年时,她们学校里就有打蛋壳子球的,但是那洋灰台子只有一个,下课后大家都去争抢.学校里有一叫周大少爷的富家子弟,他人高马大.每次下课铃一响,周大少就抢先跑去占球台,他一个大字躺在上面,谁也打不成.只有妈妈去了他才让位,原来他是特意为妈妈占的.那时上学较晚,妈妈及那大少也都是十五、六岁的人了.后来他们就暗暗地恋上了,再后来周大少出去当兵了,妈妈和他就失去联系了.改革开放后,周大少从台湾回来找妈妈.他几经辗转找到了妈妈的电话号码,他们在电话里约好去一公车站见面.
周伯问妈妈:"我们四十五年没见面了,怎样才能认出对方呢?"
"我就拿把弯把子伞吧!"妈妈回道.
对!我可以用伞去约会呀!可这伞字英文怎么说呢?我急忙用我的好易通字典查出了这伞字的英文发音,然后告诉对方要他拿把伞在地铁站等我.坐在地铁里我在为我的英明决策而得意.可是等我一下车,眼前的一幕让我吓了一跳.怎么几乎每个人都拿把伞呀!原来天气预报下午有阵雨.记得我刚到美国时,弟媳就跟我说过,美国与中国没什么特别的不同,就是美国的天气预报准确率较高,一般说上午下雨,就不会等到下午.
这下我可傻眼了,我就只能盯着每一个带伞的人.过了好一会儿,才见一戴眼睛手里拿着一把大伞的白人老头过来问我:请问你是ESTHER吗?这下好了,总算接上头了.后来我问他,怎么就敢问我呢?他说在这一站上下车的亚洲人并不多,再加上看见我老盯着拿伞人,十有八九是我了.
<<在他乡>>-----(52)铁棍
我在菲律宾人开的另一家婚姻介绍所也做了登记,这家稍微正规一点的婚介所在曼哈顿定期举办舞会,女会员参加不要门票,还有免费的晚餐。不过那里的饮料、酒水贵得吓人.
舞会上我结识了一个叫派翠克的售货员.他给我留了电话号码,并约我下星期共聚午餐.每次约会我都会告诉大仙,这次也不例外.我告诉他一个原因是想在他面前显示一下,看,还是有人约我了吧!另一原因是想让他知道我的去向,万一我失踪了,或被谋杀了,总得有人知道.通常约会是在餐馆吃饭后,聊聊天,相互了解一下情况,也就分手了.如双方如有意才会有下次约会.这次的约会地点是在曼哈顿的下东城,饭后派翠克对我说,咱们去喝杯咖啡吧.我也没在意就跟他走了,走着走着我觉得不对劲.怎么到了居民区,这里根本没见咖啡店.等我问派翠克时,他才说是去他家里喝咖啡.这时想停住不去已不太可能了,我只好勉强跟着他上了七楼.我一进了他那统仓的小家,派翠克把门反锁上了,一把、两把共锁了三把锁.最后用一根一米五长,比挂蚊帐的竹杆还粗的铁棍顶住了门.那铁棍已把地板顶出了一道深槽.我心想今天如果他不帮我开门,我是出不去了.那三把锁往哪个方向拧才能打开,我没记住.我紧张得到了极点,注意派翠克的一举一动.他先是打开一听易拉罐可乐,接着从冻箱里取出自己做好的冰块,放在一玻璃杯里交给我.我接过冰可乐怎么也不敢喝,我在想就算他易拉罐是当着我面打开的,可谁知他事先做好的冰块里,放了什么药没?那一刻小屋里的气氛紧张到了极点,只听到我手中那杯可乐里的冰块发出喳喳响声.我马上想到了大仙,对,赶快打个电话给他,告诉他万一我有什么不测,要他报警,我还要告诉他,我目前的方位.我放下可乐,用我的手机,跟大仙讲了一通长沙话.派翠克一直盯着我,等我挂了电话他就问:你在跟谁说话?说什么?
"我在告诉我的朋友,我现在在哪里."我回他.
"你又不是年轻人,有什么好怕的?"他很不高兴地说.
"我虽然是老太太了,可是婚姻介绍所的人曾告诉过,不能随便跟人去家里的,尤其是我们才第二次见面."我也不高兴地回他.
婚姻介绍所又不是你的老板!那你现在要怎样?
我要你开门让我出去.
那我就不送你下楼啦!派翠克很生气地开了门.
我飞似地一口气跑下了七楼.等回到小旅馆,那里坐满了等我消息的长沙老乡.他们都希望我平安归来,他们希望我能早一天走出单相思的阴影,他们希望我能早一天得到身份,自由自在地活着.我赶快把这次的铁棍相亲向大家做了汇报.我描述完后,旅馆的大厅里出现了少有的沉静.我在等待着老乡们夸我如何机智勇敢地逃出了铁棍的大门.沉默片刻后,一从长沙某医院来的阿萍开腔了.她操着一口塑料普通话说:"唉呀!我说马总啊!我看你也是太嫌贫爱富了.你看人家住的是统仓的公寓,就怕人家放蒙汗药.假若你今天见的这个人,住的是带游泳池的别墅,不用人家放蒙汗药,你自己就会把自己蒙汗在里面不回来了."听她这一说大家都乐了,都认为阿萍说得很对.我自己也乐了! 因为阿萍说的也对,也不对.
直到现在我一见到类似的铁棍都过敏!
<<在他乡>>--(53)八分之一
我相亲的过程中,大部分是人家看不上我.这不仅是次品的问题,还有语言障碍.我只能每次都要带上“好易通”字典.比如说对方问我宗教信仰是什么?这个(RELIGION)我怎么也听不懂,只能让人家在我的“好易通”字典上打出来,依着字典结结巴巴与对方沟通.如是在电话里约会,又看不见对方是黑还是白.一次我凭着婚介所提供的电话号码打过去,对方告诉我,他是篮球教练,身高一米九.我们约定在一公园门口见面,结果一看是一蔑黑的黑人,吓我一大跳,赶快应付几句就走了.因为老乡们警告过我,如果我找黑人的话,就会跟在我后面撒(投)石头咕.其实这是不对的,即使有这样的想法,也不能说出来.
在这三十几个见面的人当中,真正有过来往接触的只有一人.他叫查理,退休律师,犹太人,个子不高,很有耐心,也想学中文.我们在一起时他教我英文,帮我修改英文作业和我的英文版日记.他让我教他中文和中国的儿歌.每到周末查理就开车到我的出租屋来接我,他带我去看百老汇的演出,参观纽约郊区的庄园.然后每次都会换不同的餐馆吃饭.按照他的话说,他一个人去餐馆吃饭很孤独,有个女伴作陪就感觉好多了.而我的想法是我在吃回那两个二百五十元的婚姻介绍费.每次见面吃饭,我就会暗暗地从我那五百元介绍费里扣除一部分,这样我心里就平衡了很多.跟查理一起我见了很多世面,长了很多知识.我们双方都比较满意,就基本定下了男女朋友的关系.
正当我们交往密切时,我对大仙发出了挑衅性的通牒:“我觉得查理这个人不错,我是准备跟他同居了。”
"你跟他同居没问题,但是你要看他的HIV(艾滋病)化验证明,这也是为你自己的安全."大仙善意地提醒我.
查理很快就去医院做了化验,拿回了HIV NEGATIVE (艾滋病 阴性)证明.但他认为这样的化验双方都应该做,只让他做不公平.我当时的思想还停留在九十年代初,中国的艾滋病统计概念中.我对查理说:"中国人哪有什么艾滋病?这病都是你们西方人得的,我就不用查了." 后来才知道这想法很愚昧.
查理退休后一直在上老年大学,学画画.周末我们在一起时,我就做他的模特,他为我做素描.只是他画得都不很像,我也没留张做纪念.除了去看戏,餐馆吃饭外,我们还一起去跳舞、打网球.跟查理一起我度过了一段愉快时光.但是我的根本问题没解决,如果是这样同居下去,我永远也拿不到绿卡.我向查理摊牌了:"你是想就这样做朋友,还是想成家结婚?"
"我再也不能结婚了,我的第一任太太跟我离婚时,分去了我二分之一的财产.第二任太太离婚时,她又分掉我二分之一的一半.我只剩下了四分之一.如果再结婚,又离婚的话,我最后只能得到自己财产的八分之一,这样太不公平了,我想就这样同居下去不结婚."查理是这样解释.
想想查理也有他的难处,但我已是老太太的年纪了,不能老是这样跟他耗下去,我们就和气地分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