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十六)夜游“儿童乐园”
我回到牯背岭,已是凌晨。平时我走路脚步重咚咚的发出声响,不用通报姓名,老远就知道是我回来了。半夜大家都进入了梦乡,重重的脚步声肯定会影响他人的休息,我轻轻地上楼,开门,开灯。
屋内满处全是灰尘,这才回去几天,门窗户都关了,可灰尘还是觅缝钻进来。我一路颠簸,成了无人看管寺庙的灰头垢面的泥菩萨。口渴,看看热水瓶,空的,连瓶塞都挤不出水来,两只水桶倒放在屋角,屋内一滴水也找不到。白天可以到隔壁讨口水解渴,或去厨房打开水。现在都半夜了,同事睡了,炊事员忙碌了一天,早已进入梦乡,过不了多久,他又要起床做早餐。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天天如此,够辛苦的,真不忍心现在去叫醒他,还是克服困难。我提着桶,拿着毛巾、肥皂和换洗衣服,悄悄的去玉溪水河四孔拱桥下去洗涤。
下了牯背岭,沿着公路朝南走,不到一华里是玉溪河,河上有座四孔拱桥,桥下水流缓慢,没不过膝。清晨,附近村妇不慌不忙地穿过各条弯弯曲曲的小径,来到玉溪河桥边,洗菜的在上游,蹲下来,无声无息地洗菜。洗衣浆衫到下游,将要洗的衣物摁在桥边的石板上,举起棒槌有力地落在衣物上,发出梆!梆!梆!的声音,不远的山岗传来一阵有节奏的回响,划破了清晨的寂静,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夏天,一群光屁股小孩聚集在这儿,游泳、嘻戏,或分成二个假想中的“敌我阵营”,打水仗,流水变成了他们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军火”。他们将这些“弹药”毫不吝惜地倾泻到“敌方阵地”,这儿是他们理想中的乐园,也是他们快乐的时光。孩子们地尽情地玩耍,给他们带来了无穷的乐趣,留下了欢乐的笑声。
今天的夜静悄悄,月亮躲进云层中去了。我只听到桥下哗啦啦流趟的河水声,还有黑夜看不见又不会发出声响的小鱼和小虾,远离都市的喧嚣,可以尽情地享受着大自然给予的静谧,也学着孩子们那样天真地玩耍。我把桥礅当成一群儿时的伙伴,也将它作为假想中的“敌人阵地”。 我也拼命地将“弹药”毫不吝惜地倾泻到“敌方阵地” ,尽全身的力拍打水面,河水溅到桥礅上,又反弹回来,溅落在河水中,发出轻快的哗啦啦的声响。我使劲越大“哗啦啦的”声音越响,慢慢累了,溅落在河水中的哗啦啦的声响渐渐变小,像在演奏音乐,声响有高,有低,有亢奋,有激情,在这“哗啦啦的”的落水声响,如美妙的音乐声在桥洞中回荡。仿佛还夹杂着孩子们快乐顽皮的欢笑,我又回到了儿童时代,也发出了天真灿烂的欢笑。我洗净身上的尘灰,油泥和盐霜,让旅途不愉快的事和疲劳统统地抛弃到脑后,不愿意再去想它。
我变成了混沌初开时的亚当,仁慈的上帝怕我孤独,准备趁我沉睡时取下一根肋骨,去造出一个女人与我为伴。我却毫不领情,偏要泡了杯浓酽的茶水趁热喝下去,睡意全无。上帝生气了,说我是个不知好歹的东西佛袖而去。黑夜茫茫只剩下我一个人,过着与世隔绝茹毛饮血的生活,孤零零地与百兽打交道,它们没有礼义廉耻,不懂忠孝。它们都还耻笑人类繁文缛节太多,为夺食,知丑不知足,其实,是人心不足蛇吞象。它们原来是知足不知丑,现在却变得不知足也不知丑了。为了争夺食物,相互厮杀、张开血盆大口,企图吞下眼前的一切……
太不可思意了,那位年轻的列车乘务员,那个尖面猴腮的人,那个用公交车捞外快的人,本不想他们,却偏偏又浮现在我的眼帘。社会就是这个模样,各人有各人的生活方式。世上不如意的事,要比称心如意的事多。如果遇到称心如意的事多,那么一定是人们有求于你,又另当别论了。我告诫自己不要去自寻烦恼,只有自己去寻求快乐,快乐才会永恒地伴随着你。
天快蒙蒙亮,我有了睡意,闭上眼迷迷糊糊地睡了,醒来时已是上午九点多。听到窗外有人在讲话:“牛副乡长昨晚回来了,你看这是他洗的衣服,是半夜晾的,才滴干了水。我们快十二点钟才睡,这儿还没晾衣服。”“他没叫车去接。”“没有。”“古书记还问过我,他来没来电话。”是土豆和大木子的对话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