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在他乡>>---(40)男保姆
到林大夫工作一晃四个月了,林大夫、傻秘和我已相处得很好。突然一下说辞工,还真是很为难.为了未来,就不能光看到眼前.这个决心很难下,但也得下.我哭着跟傻秘说了辞职的原因:因为这家工资付得高,因为这家答应送我去学英文,我只能走这一步了.林大夫在莫斯科开会还没回,傻秘也做不了主,看我去意已定,她心里也不好受.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告诉我:"咱俩合伙买的那个篮球,你带走吧.你不在这儿,我也用不着了."
几天后林大夫出差回来,打电话把我叫到他家.他诚恳表示希望我能留下来.他说:你现在这家老板付多少薪水,他一定照付,只要我回来.我很内疚。我告诉他,我已在新泽西上班了,不能这样跑来跑去.我很愿意帮他再请一人,我还会带一带新来的人,不会要他付我工钱.林看到已无法挽回,就找出来一大包上次他登广吿时,收到的应聘人员的材料,让我打电话从中挑选.
不看不知道,一看还真吓了一跳!这包档案里有五女,四男的应征文件.这九个应征者是四个月前,同时和我应聘这个位置的.这九名中国人从文件上来看个个比我强.说他们比我强,是因为他们大多数都有绿卡,英文好,年轻.原来我是因为不要钱,低工资才打败了对手,得到这份工作的.
再一看那五位女士驾照上的照片,都是年轻漂亮的姑娘.她们来自北京,上海,广州.正当我看傻眼时,傻秘趁林大夫不注意,悄悄地跟我说,我看这五个女孩都太年轻了,不适合做这份工.就把她们这五份应征材料撕了吧?我看着她那乞求目光,也知道她心里想的是什么,也就默认了.
在剩下这四位男士中,一名叫杰克的接下了这份工作.杰克是北京外语学院英文系的毕业生.听他的口音像河北石家庄一带的人.他四十岁左右,英俊高大,有一米八的个子,长得很像中央名主播赵忠祥,比赵要帅气得多.他来接这份工作让我很吃惊,也不太理解.凭他的条件完全可以在餐馆做经理,在酒店大堂做领班,或在律师楼做翻译什么的.杰克告诉我,他没有绿卡,这对他找工作是一大障碍.来这之前,他是在一台湾公司开货车送货,每天早出晚归很辛苦,工资又不高.想去餐馆做经理并不是那么容易.这经理的位置一般都是由老板的近亲才能得到的.这份保姆工作不晒太阳不淋雨,每星期能休息两天,如果做得好老板还会为他申请绿卡,他很喜欢.我跟杰克说:"你来做这份工,我可以肯定不出一个月你就会跑掉."可是我的预言破产了.我离开林家十年,杰克就在林家做了十年.林大夫还帮他申请到了绿卡.我答应过林大夫会帮杰克,杰克常打电话来问我怎么做林大夫喜欢吃的中西餐?怎样烫衣?我也会问他一些英文问题.一次在巴士上碰到杰克,他告诉我这个工作一直做得很顺心,就是不喜欢我曾经报复过的那个老女人--英葛.
<<在他乡>>--(41)第三任老板
我的第三任老板也是我现任老板,在他们家工作了十一年.为什么我长时间在这家工作一直没挪地方呢?看了后面的故事就知道了.
第三任老板家有四口人.夫妇俩都是手术医生,也都是犹太人.女老板叫戴博(DEBORAH),男的叫诺尔(NOEL).两个儿子一个八岁,叫麦克斯(MAX),一个六岁叫班(BEN)分别上小学三年级和一年级.在美国如果住家离学校的距离没超过两哩,就没有校车接送.老板的孩子学校很近,走路也就七八分钟.开车只要两三分钟.我的任务是每天要接送孩子上下学、洗衣服和有时做晚饭.我上班的第一天,老板诺尔就把家里的大门及两辆汽车的钥匙交给我了.我很感动,他们怎么就不考验考验我再给呢?就像雨晴的《钥匙》一文里写的:“钥匙......是信任,是理解,是关爱".我对这突如其来的信任不知所错,而且还犯了个大错.老板家的大门钥匙虽然只有一片,但它却能打开前后上下门的五把锁.这样也有利弊,利的地方是很方便,不管走哪张门进,想都不用想,反正锁心都是一样的.但是我刚接到钥匙不久,不小心把整串钥匙弄丢了.这就麻烦了,老板请来锁匠把五张门的锁心都换掉了.我当时吓坏了,怕老板为此炒我鱿鱼.老板安慰我说:犯错误人人都会有,说不定哪天我们自己也会有丢的时候.
老板没食言,我刚到他们家就帮我联系好了一个离家很近的英文补习学校,还为我付学费.我很高兴地说:你们能给我时间上课,我就很感激了,学费还是我自己出吧.可是他们坚持要为我付.他们还说:虽然上课的地点离家很近,我们还是要你开车去,这样你能练习开车技术.在那段时间里,我曾经认为我是世上最幸福的人.有人为我付工资、付学费而且还开着他们的车去上学.
上课的时间很好,每天早上八点把孩子们送上学,我九点就去上课了.到中午十二点下课回来,吃了午餐后就做些清洁,洗衣之类.晚餐有时是叫外卖送来,自己做也很容易.一个整鸡不放任何油盐,只是切半个柠檬放在鸡肚里,放烤箱里烤熟就成了.这家终于有盐了!老板告诉我,在我没来之前,他们四口之家是两年吃不完一磅盐,一磅大米的.他们中午都不在家,只有晚餐在家吃.主食就是肉,再就是青菜沙拉.偶尔也吃面包.有时我会做蛋炒饭,酸菜炒青毛豆给他们吃.只要我掌瓢,老板诺尔就会守在旁边带着恳求的口气,求我一定要少放盐.现在时间长了,不用他求,我也不放盐,习惯了.
英文学校放暑假时,两个孩子去夏令营。老板兑现了让我上网球训练班的诺言.我就在附近的网球场上课,上课的多半都是家庭妇女,她们的年纪有和我差不多的,也有还是孕妇.好像美国人对孕妇不是看得很娇气,平时怎样还是一样.
刚到这家时,怕炒鱿鱼.老板说的英文不管听没听懂,总是回答YES,YES.有天我打电话问老板,为什么他家的电熨斗没电?老板告诉要去查一查SWITCH,问我懂了没?我赶快回道"懂了".可什么叫SWITCH我是真的一点也不知道.我马上打电话问林大夫家的现任褓姆杰克.他告诉我就是墙上的电源开关呀!还有一次老板问我今晚上吃什么?我本应该回答是吃烤排骨,可这排骨怎么说?我只能用手在自己身上的排肋骨的地方上画道道.老板笑了,你总是YES,YES 原来是在滥竽充数啊!赶快拿笔来,我写给你,这叫做RIBS.以后不懂一定要问可不许装懂了.这样学的英文基本上都不会忘。我就是这样一点点的逼着学英文.
同样的地点同样的人,当年的娃娃已长胡子了.
同样的地点同样的人,十年后我也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