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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斤米一条命
农哥
帅哥哟,离线,有人找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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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斤米一条命

80斤米一条命 (摘自福州知青文档第286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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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我儿时的好伙伴,名叫翁世雄,是福建师大附中1966届初中毕业生。1969年3月他跟随学校的同学到沙县城关公社水南大队大孟生产队插队,同来的福州知青共有四男三女。大孟生产队地处高山,离公社所在地城郊30多华里,沿途几乎都是崎岖的山路。

同年9月,我也汇入知青上山下乡的洪流,到沙县镇头公社安家落户。异地他乡,人生地不熟,翁世雄成了我在沙县唯一的故交知己。刚到沙县没几天,我一个人就摸着山路去找他,山路上不见一个人影,走到树林深处,浓荫蔽日,抬头不见青天,脚下踏着层层松软的树叶,仿佛有种进入原始深林的神秘,恐惧感。山间小径上不时有松鼠,野兔,山鸡出没,偶尔传来一两声鸟兽的怪叫,令我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脚步。

  我从城关出发,整整爬了三个多小时的山路才到了大孟。当时他和几个知青正在地里劳动,“他乡遇故知”使他非常惊奇,兴奋:“你从哪里冒出来的,就你一个人来?胆子够大的!”当晚,他买了酒炒了两个鸡蛋,一盘酸菜,一盘青菜算是“盛宴”款待我这远方来客。几个月不见,如隔三秋,彼此有好多话要说,晚上我们一直聊到天亮。他说:“这里山高路陡,出门见山,抬头见山。晚上没有电灯,只有煤油灯,静得可怕,整个房子只住两三个人,空荡荡的真像和尚庙。这里离城关太远,买东西不方便,生活中的难题。特别女知青,第一次离开父母,从大城市到山沟沟,落差太大,有的连田埂都走不了,怎么过劳动这一关?要是双抢季节,更要起早摸黑,一天劳累后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了,但这时每人
还得肩挑几十斤重的谷子,还要走十几里的山路,不要说女知青,就是男知青也受不了。好在我身体好,体力好能顶得住,也十分同情那三个女同学,能帮上忙的,我都尽量多干一点。

  第二天,他送我下山,也顺便到城关替三位女同学买80斤大米。万万想不到这竟成了我们俩生死诀别!我是第三天才听到他不幸的消息的,趁着月色我步行赶到县城医院,他已停止了心跳。我怎么也不能接受眼前的一切!一个1.75米的个头,红扑扑的脸容,粗粗的眉毛,左撇子,虎虎有生气,身上有使不完的劲,连走路都带一阵风的他,就是上山路也能挑百把十斤的全劳力,20岁,风华正茂,人生的花季,前天还活蹦乱跳的他转眼间......

  原来他是为80斤大米才出事。我们俩分别后的当天中午,他在城关替女知青买了80斤大米,挑着担子到沙溪河边(沙县城关的一条溪)搭乘木头车。这里停的车子都是空车,途径大孟,到时只要下了车再走十里山路就到知青点,这样既省时,省力,又可以节约三角钱的车费。跟往常一样他挑80斤大米爬上了一辆空车,还顾不上与司机打招呼,车子就启动了。车开到该下车的的地方,他用手敲打车头铁皮挡板,示意司机停车,但车没有停。他可急坏了,边叫停车,边把两袋米往车外扔,同时又用扁担使劲敲打车头挡板,但司机好像没有听见一样,车子照样往前开。刚开始车子上坡,速度还比较慢,不一会儿车子就下坡,车速一下子快了起来。这怎么得了,这80斤大米是她们三个人一个月的口粮呀!说时迟,那时快,他再也顾不得多想什么,猛地往车外纵身一跳,由于车速过快,他一头栽下,重重地砸在马路边上,在也没能爬起来,这时在半山上砍柴的附中同学,发现有人跳车,半响没有起来,连忙下山一看,不得了!人已不醒人事。他们急忙拦了一部吉普车把他送到县城医院抢救。院方尽了最大的努力,但是最终没把这20岁的年轻生命挽救过来。据当事医生讲,当时诊断为严重脑震荡,他的生命非常旺盛,呼吸都停止了,心脏还顽强地抗争着,整整还跳动45分钟,真是少见。

  噩耗一传开,整个县城都轰动了。第二天送葬的人络绎不绝,附近的知青闻讯都赶来了,有许多是他的同学,校友,也有素不相识的知青朋友。县,公社“四面办”也派人来参加。人们默默地排成长队为自己的战友送行,哪个肇事司机也受到良心谴责,披麻戴孝,也走进送葬的行列。我是他生前最好的朋友,大家提议由我写一幅挽联,寄托大伙的哀思。我沉思一会儿,提笔在白纸写了一幅五四运动时期的挽联:“是七尺男儿生能舍已,作千秋雄鬼死不还家。”

   翁世雄被埋葬在沙县城关铁路旁的一座小山坡上,送葬的人们胸前别着小白花,左手臂戴黑纱,两三百人沿着小路往墓地缓缓地挪动着,人们的心情无比沉重。人群中许多人情不自禁地抽泣着,同一生产队那三个女同学心里特别内疚,哭得格外伤心。翁世雄同学是为她们去买这80斤大米的,这80斤大米怎么能与活生生的一条人命比呢?他年近50岁的双亲更是哭得死去活来,中年失子心里留下的是永远难以愈合的伤痕。离家还不到半年的时间,从福州出发时他是一个生龙活虎的小伙子,而今面对的是这样残酷的现实。老天呀,你睁开眼睛看看!那情景,那场面真是使人心灵震撼。

      送葬的人们一个个离去了,这些刚迈出校门的青年学生亲眼目睹,亲身经历了现实生活中突如其来,生死离别的悲惨一幕。墓地里花圈,挽联,几根迎风流泪的蜡烛以及坟头上小石头压着七零八落的纸钱,在暗灰色的天空笼罩下更平添了几分凄凉和悲切。死者母亲用嘶哑的嗓音哭着“儿呀!我们对不住你,儿呀!你做人没有回家,做鬼也要跟我们回去,千万不能一个人留在荒山野坡。”我的心,我的五脏六腑被这凄切的哭声所撕裂,泪水不停地夺眶而出,模糊了我的视野。忽然一阵山风刮来,把墓地上烧的纸灰卷起,把蜡烛吹灭,把那幅挽联也吹得东倒西歪,互相遮叠,最后只露出醒目的四个字“雄鬼......还家。”我被眼前出现的这一幕惊呆了,莫非世雄的在天之灵真的感动了上苍?莫非人死后冥冥之中真的灵魂不灭......我叫来了另一个同学,指了挽联上剩下的四个字,他也十分惊讶。我们劝慰死者母亲“伯母,你别哭了,世雄真的会跟你们回去的!”30多年过去了这件事还时常在我的眼前浮现。每每出差路过沙县。不论在汽车或是火车上,还是在酒店里,我都会不由自主地往外眺望,想望一望那座山岗,那个土坡,埋葬着我儿时伙伴,一个20岁的年轻生命曾消逝在那里,我的心便久久不能平静......

作者:郑树民, 福州人,1947年10月出生,福州八中1966届高中,1969年9月到沙县镇头公社山峰大队插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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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8/2 11:42: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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