抢 暴
“双抢”过了,得把抢收进仓的早稻谷子都倒腾出来再晒一次,晒干,交公粮。
当知识青年的时候,四季特别分明,春夏秋冬毫不含糊地变化。盛夏,清晨的太阳就十分热烈,炎炎酷暑,一两天工夫,火辣辣的太阳就能把谷子晒得焦干。收割回家的黄灿灿的稻谷,一垄一垄整齐地摆放在禾场上,晒谷的妇女们不时地有序地翻搅,禾场上的稻谷吐溢出新谷的清香。在阳光的照耀下,农夫们的脸上迸发出喜悦。
天清气爽,时不时地一群群的野雁翱翔而过,自由自在地在蔚蓝的天空婆娑起舞。天空刚才还格外晴朗,分外蓝,蓝得如海蓝的丝绸,一会儿,飘来几朵乌云,把天空的大半部分给遮住了,刚才还挂在天空的太阳,瞬间就不见了。没有风的呼啸,没有光的闪烁,黑压压的天空,雷声大作。不知谁家的小鸭子,乘人不备溜进了村前的稻田里,雷声大作时,几只米黄色的小鸭子“哑、哑、哑”地惊叫着,摇摆着肥胖的身体跑回来了。在近处田里劳作的生产队长径直往回跑,边跑边喊道:“下雨了,回家抢暴了!”其实不用他动员,近处四面八方的社员都会扔下手头的活往晒谷坪跑。
禾场上,芳嫂她们几个正低着头,弯着腰,费劲用木板扒子,将早上摊开的谷子朝中间集中;多姑妈背着三尺见方的木扒板,将粗粗的绳索像牯牛上套一样套上,用木扒板斩住稻谷向前拉,我和毛妹则使劲按住木扒板的把手,将铺晒的谷子往禾场中间推。拉的拉,扫的扫,很快就将一地金灿灿的稻谷堆成了一座小山,队长和花子叔2用几张大篾垫将稻谷小山盖上。雨说来就来了,当第一滴雨点从高处往下落在坚硬的禾场上时,一声敲击,发出非常清脆的声音。瓢泼的大雨垂线般下落,水柱如吐如泻,从肌肤上湿漉漉的流过,顷刻之间雨水涨满了旷野和河沟,如千军万马,汹涌澎湃。暴雨下得那么强劲,密密麻麻地将天地全都遮住了,我们已经退到了屋檐底下的台阶上,倾听着雨的声音。暴雨在不同的地点变幻着它的声音,大雨落在青瓦房上,如“爆炒米花”噼噼啪啪;大雨沿屋檐、平台、房梁哗啦啦地往下流,屋檐水泻成千条万条水柱,形成白晃晃的瀑布,溅我一裤子泥水,浑身也叫雨溅湿了,但有点像母亲用湿毛巾帮我擦过的感觉;大雨如倾如泻地落在塘里,泛起一个个透明的大水泡……刮过一阵大风,将乌云带走,轻雷也陆陆续续地传到远处,雨越来越小,最后不见了雨滴。雨精灵地用它的身躯洗刷天空,天空显得更蔚蓝、更纯洁;雨精灵地用它的身躯洗刷树上的叶子,原本青翠欲滴的树林,变得容光焕发,洁净斑斓;大雨洗过的农田呈现出一派媚人的鹅黄嫩绿;水滴落到地上,小草、小花显得更加茂盛。太阳重新出来了,四溢的阳光,绽放着的满脸灿烂的笑颜,幻化成温暖,我们也成了自然的一部分,心中升起一点怡然自得的情趣。
我们又开始把堆起的谷堆重新散开,重复着刚才的劳动。那时候的气候很好,再炎热的天,也有暴雨,有时还会有两场,炎威驱走了,炎暑减退了,清风凉爽了,作物得到充足的水分,长得郁郁葱葱。虽说抢暴很辛苦,但我们都乐意。
1抢暴:南方双抢的时候,晒谷。几乎每天都有暴雨,暴雨前要抢时间将晒在禾场的谷子堆起,用晒帘盖严,不让大雨淋湿,暴雨过后再将谷子摊开来晒。